Wednesday, August 27, 2003

[奧地利] 冰河與大暑


今年時值歐洲百年大暑,各地降雨情形稀少,各條溪流水位頻告百年新低,不只影響水上渡、貨輪營運,灌溉用水的缺乏間接也導致農作嚴重欠收、蔬果物價上漲;更甚者,據言羅馬尼亞原本用來冷卻核子反應爐之水源,因多瑙河水位過低而得採取人工定時灑水,費時費勁且危險性升高。

相反的,各地氣溫急速飆高,溫度計的數值頻創紀錄。六月間,維也納氣溫已有多日高逾三十五度,改寫十九世紀以來的月均溫紀錄。此間公車、地鐵、電車之空調多只有暖氣而無冷氣裝置,搭乘大眾交通工具成了一項酷刑,每教乘客揮汗如雨下。一地鐵路段因深入地底,甚至溫度還要比室外豔陽下高,報紙媒體解嘲:「今年夏天維也納開闢了新一處免費的三溫暖加澤市民…」

不僅如此,各地火災頻傳,葡萄牙、西班牙、南法、克羅埃西亞有撲不止的森林火災,我尤其對電視上一個葡萄牙牧民對於畜養牲畜一夕間付之一炬之痛哭流涕而印象深刻、頻生惻隱。



除了南歐,中北歐亦全遭熱浪襲捲,波羅的海區的氣溫也逼近難得一見的三十餘度。整個歐洲年輕人往海濱、湖區跑,在水中消暑;那些年紀較長且長年帶病的老人家,許多就於年輕人不在的時日,在燠熱的房舍中一命歸西。

溫帶區的人們遇到這種酷暑根本無有抵禦能力,配備冷氣空調之汽車成了今年熱銷車種,人們開始考慮在建築物內裝置冷氣機…

我可以想見,長此以往,歐洲亦將陷入愈來愈熱的惡性循環一如許多亞洲城市。

早知道全球日趨暖化的事實,但是,當事實從報章媒體間逸出而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真的,才知道原來有生之年已開始遭遇人類因經濟發展而對生活產生的威脅。

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 Kaiser-Franz-Josef-Hoehe

造訪奧地利南境的Kaernten行省,在Kaiser-Franz-Josef-Hoehe一探從未一見的已存在千萬年的冰河。冰河美則美矣,但是站在冰河上,撫摸她,看她那快速融化的速度,有種不忍、有些恐懼。像是,撫摸著一個一息尚存的美麗女子,那心臟的律動,慢慢地減緩、減緩…

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末期的一百年間,冰河厚度減了百餘公尺;廿一世紀開始,氣候暖化情形加劇,冰河融解的速度益加快速。科學家並不敢預言何時這條比人類歷史還要久遠無比的冰河將會見底,只知道,一旦那日到來,都表示地球將不在是原來的地球,再美好的環境,都將遭到不可知力量的催化改變。

很冷。而我知道,那不只是因為我正立身於冰河之上。

Tuesday, August 26, 2003

[奧地利] 在多瑙河, 一個旅人


** 在多瑙河

多瑙河從來都不像塞納河之於巴黎、泰晤士河之於倫敦般,那麼水乳交融與維也納互為景致。事實上,維也納舊城區位居河南,許多重要景點並不依河而立,旅人對於維也納之印象很可以遺多瑙河而獨立存在。多數時,多瑙河就這麼靜靜東流而過,直下斯洛伐克與匈牙利,直至布達佩斯才綻出燦爛的迷人光彩。

即使在五六月間,數百萬人湧向維也納的多瑙島(Donauinsel)上參加一年一度的多瑙島節(Donauinselfest),也像是「出城去」狂歡。縱使小約翰史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an der schoenen blauen Donau)在維也納樂聲處處,維也納與多瑙河,老實說並不是一對黏膩的相得益彰的情侶。

大河不一定得與大城脣齒相依。多瑙河流抵維也納前,蜿蜒和緩輕聲唱過低奧地利(Niederoesterreich)Wachau地區,不急不徐、不亢不卑,那氣味與姿勢,清緩、自適,水域之味道揉雜著河畔的葡萄藤香,或是向日葵、菩提樹、接骨樹特有的顏色芬香,是一種不承載城市之重或為之束縛的自在氣味。



從Krems以西,自行車道傍著河道而行,每年春秋之間,總有來自當地或各地的旅人,在河畔踩單車,汲一瓢多瑙之飲,沿溪行忘路之遠近。東西行幾十公里,其間伴有小橋村莊、草茵教堂,肚子餓了還可摘野生的接骨樹果暫時止飢。Duernstein的藍教堂或是Melk的金黃修道院尤其總吸引旅人停車暫歇、調息吐納。

河上有風帆遊艇、滑水行船,有戲水人群享受各項水上活動、浴沐日光,間有速度稍快滑行而過的遊輪貨輪;河畔,則有假藉各種名義以行享受同樂之各項節慶活動…

** 一個旅人

一個旅人,攜著故鄉大甲溪畔的記憶而來。旅程愈來愈長、故鄉卻反而愈來愈清晰。騎乘自行車時,沿岸的梧桐、菩提似乎變成了相思樹;向日葵成了圓仔花;河裡的自在魚隻,則是清冷水域中之櫻花鉤吻鮭;而那些戲水的人們,稍後不消說還要準備河畔烤肉賞皓月。


用力踩幾下單車,閉眼馭風而行,記憶便要突風之圍滾滾而來。於是多瑙河成了大甲溪:大甲溪東流維也納,不一會兒要行經布拉提斯拉瓦與布達佩斯,再過一日,或許就要旅經烏克蘭與羅馬尼亞快樂投入黑海的懷抱。而那條傳說中的多瑙河,將自雪山山脈,匯六條春雪化成的溪水滔滔而下:有勝溪、七家灣溪、高山溪、司界藍溪、南湖與合歡溪在Melk歡喜相逢;河裡的冰河期的櫻花鉤吻鮭,與Wachau的鱒魚在清澈的水域間競速嬉遊,在史特勞斯的華爾滋樂音中、在黃昏夕照的金芒灑下時,一同旅西游入台灣海峽。

Saturday, August 16, 2003

[拉脫維亞] 百年之咒 - 我見拉脫維亞


知道我要到拉脫維亞旅行,眾人一律不推薦。一個匈牙利朋友含蓄地說:「那裡有什麼你特別想看的嗎?」另一個斯洛伐克的朋友:「去斯洛伐克吧!推薦你幾個地方!」「相信我啦!拉脫維亞真的很沒趣!」另一個烏克蘭朋友急著說。

事實上,這些朋友一個也沒去過拉脫維亞,這麼一逕地反推薦,倒讓我很訝異,拉脫維亞的觀光局實在應該好好檢討,重新包裝該國。

自大使館抱了一堆資料回來,這個國家倒是老實,在旅遊當局印製給旅客的導引簡介上,除了必備的地理、人文資料,還要特別註明:入夜後盡量結伴成行,之前已有許多遊人深夜自餐館酒吧出來後遇劫;水質不佳,自來水引用前請先煮開;市區空污水污情形嚴重…。沒看過觀光單位這麼喝自己倒彩的!


果然造訪拉脫維亞的人次少之又少,連續兩次至大使館接洽簽證事宜,整個早上簽證處就只見我一人到訪,與之前辦理斯洛伐克、波蘭、斯洛維尼亞等國簽證的摩肩擦踵情形有若天壤。


** 小國不小

從來都習於稱呼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為「波羅的海三小國」,實際上,三國中即使領土面積最小的愛沙尼亞,四萬五千餘平方公里的國境都比台灣大上將近一萬平方公里。而拉脫維亞的面積,正巧就是台灣的一點五倍大。

十九世紀以前,此境被日爾曼人、波蘭人、瑞典人、俄羅斯人勢力輪番統治,尤其日爾曼族宰治此境長達六百餘年,即便至今領境內多為維拉脫維亞人及俄羅斯人,德式風格建築影響猶在,而德語之普遍更是不下於英語。

倒是進入二十世紀,前蘇維埃政府將拉脫維亞納入版圖,許多拉脫維亞人喪生於戰役中,大量俄羅斯人遷住拉脫維亞,俄羅斯文化影響力大增,甚至到了二十一世紀,首都Riga的最大族裔還是俄羅斯人,而非拉脫維亞人;不是官方國語的俄羅斯語,則有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懂得,比例還較拉脫維亞語高。

九三年拉脫維亞脫離蘇維埃社會主義聯邦獨立,開始強調在地化與國族認同,原有住民並非人人皆得取得公民身分,除非通過一連串拉脫維亞語、歷史文化之考試,否則將不具公民資格。因此,據悉境內還有超過兩成的人民沒有公民身分,當然俄羅斯政府對此總要大加撻伐,而兩族間的紛爭與擾攘也從未間斷。又是一個政治凌駕生活的爭端與惡例!


與旅館人員攀談,地理距離近、語言不成問題,俄羅斯人一直是此境觀光客之大宗,即使近年來來自芬蘭、瑞典、德國旅客大增,數目還是遠遠不若鄰境的俄羅斯與白俄羅斯。對於俄羅斯,小國拉脫維亞實在是又愛又恨。

** 百年之咒

拉脫維亞明年(二○○四年)即將加入歐盟,但經濟水平仍然極低,平均每人國內生產毛額(GDP)僅達三千餘美元,約是原有歐盟國家的二成水平不到。我在夕暮時分抵達Riga,前往落腳Hostel的路上,果然看見許多斑駁破舊的宅舍;路面上,一般車道狀況猶好,但人行道則多是老舊殘破、黃土紛飛極不平坦;道路上許多九人座旅行車改裝的小型公車,公車內乘坐擁擠,肩必並肩,遇到內座的人欲下車,坐在外側的人還得先下車讓行。

入住的Hostel其實是校園的學生宿舍,在暑假期間充當臨時青年旅館。設備算是簡單素淨,櫃檯上沒有電腦,入住或退房得透過手工謄繕在一本訪客住宿簿上。

我乘坐大型公車入城,車上沒有制服、僅繫識別牌的車掌前來向我收取票費,嚴肅而專注,我偷偷觀察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個子不高、身形纖瘦有些痀慺,所著過於寬大的T恤上泛著幾點黑漬,墨黑西裝褲下一雙球鞋看得出來伴他經年;一雙眼,在雜亂的髮際下顯得深邃、悠遠,但回到專屬座位上眼神卻空洞洞地望向車外…


首都Riga,幾百年來都是波羅的海東岸的貨物集散、交通輻奏之處,只不過城市繁景被二十世紀以來的政治波瀾嚴重搗毀,如今雖然仍是波羅的海三國中之最大城,但政經影響力已大不如前。愛沙尼亞的首都塔林(Tallinn)北借芬蘭之勢與西歐靠得很近,立陶宛的Vilnius則南倚波蘭及德國另求奧援,如今的Riga,因地理位置之不佳,只能努力朝發展觀光業另闢蹊徑。

即將越河進入舊城,在河的這岸一眼撇見這個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訂為人類文化遺址的Riga古城,氣味很似同在波羅的海畔的斯德哥爾摩。舊城區很可見拉脫維亞政府的大力整治維繕,建築物雖舊卻新,與郊區景緻大異其趣。城裡的氣氛如同克拉科、布拉格一類之任一歐洲古城,典雅、秀麗。只不過Riga的遊客實在無多,在城裡漫步一天只遇到一群乘著維京遊輪自瑞典芬蘭而來的半日遊遊客,其餘的,就是三三兩兩的散客。

在Daugava河岸遠眺北境落日,我回想著到訪過的波羅的海彼岸的赫爾辛基或是斯德哥爾摩發展的榮景,總是很難想像,一海之隔,怎麼會有如此的咫尺天涯?

回Hostel的路上,遠遠、遠遠才一盞的路燈吃力地照著漆黑的街道,幾間營業的餐廳內透出微微的光芒,餐廳外露天桌椅的所有客人幾乎都在近乎昏暗的環境中飲餐、酌酒、聊天。


摸著黑回到住所,我在想,拉國的基礎建設果然還有好大的進步空間。

今年歐洲天候異常酷熱,熱浪北襲波羅的海,據當地人說法是全部的Riga住民都到海邊或河邊去泡水消暑去了。雖然誇飾成分居多,不過隔日我乘船沿著Babites ezers 河西行至Riga西側濱波羅的海的旅遊聖境Jurmala,一個多小時的航程,河道兩旁,果然盡是舉家泡水游泳行日光浴的景緻。

Jurmala是蘇維埃時代以來此地的度假勝地,”到Jurmala度假”尤其是蘇維埃政府犒賞表現出色幹部、工人之最佳禮物。濱海的白色沙灘綿延三十公里,北襯湛藍的波羅的海,很是一番景緻。沙灘一眼望不盡長長延伸而去,所到的每一處還是擠了滿滿的人,可以想見人數之多。來此度假的人據言六七成以上都是俄羅斯人,果然我一望去盡是我熟悉的「卡菲尼可夫」、「庫妮可娃」式臉孔的男男女女(突然對於自己對俄羅斯人的陌生與刻板印象感到微微的自慚)。

似乎,從這裡透露出了拉脫維亞欲發展觀光業所擁有的潛力啟點。


乘船再回Riga,已近黃昏。舊城廣場出乎意料擠滿了人,就著露天餐座飲酒聊天,一片嗡嚷。傍晚十點,天色漸黑,聖彼得大教堂(St. Peter’s Church)旁,The blackheads house的燈光亮起,將這個廿一世紀才又仿古重建的建築照得金碧輝煌。似乎,新拉脫維亞的新Riga因此也顯得光耀異常、前景可期!

像是旅遊導覽上所寫,美麗的Riga已經慢慢醒轉,準備再顯風華。人民尤是寄望來年加入歐盟後,重新活絡此國政經文化,與國際接軌,尋回拉脫維亞昔時的風采。

也對,數百年前哪位童話作者筆下的善良仙子不也曾預言:「誤觸紡錘的公主並不會死去,只是會沉沉睡去一百年…」?

封城的藤蔓漸漸散開,百年之咒,終於要解開。

Sunday, August 10, 2003

[奧地利] 沒有聲音的聲音 - 雪山Schneeberg記行


雪山(Schneeberg)其實勢不高聳,不過以她二千餘公尺的海拔高度,已足以在Niederoesterreich區拔峰而出、群視周遭。

乘十九世紀末即建成的燃煤列車上山,將近終站,幾個隧道後列車越過森林線。以上,只餘草皮、矮叢以及許多山區不知名的細小但精美的彩色花朵。步行攀爬登頂,天氣恁好,視野可以延伸極遠。尤其東面不遠處即為Burgenland,越過美麗的Neusiedler湖,匈牙利國境就在那側。

沒有風,沒有蟲唧、人聲、鳥鳴,只要你不出聲,便擁有完全的寂靜。靜默透底,你反而覺得,耳際好像自有一股巨大的嗡鳴聲響,那便是內心巨大悸動的共鳴。



在風光明媚、但萬籟俱寂的天宇下靜坐一段時間,像是自己沐了一次通體大浴。舒適,爽快。

要到山的另一側,才要看到山區放牧的牛群,頸上的牛鈴,清脆地響遍山野。我永遠記得,夕照時分我在山坡上所見的景緻:黃金餘暉並擁群山綿延、坡上牛隻兩三,牛鈴聲在一段距離之外叮噹作響;遠處的大草原上,一間農舍傳出隱隱的手風琴聲及交談笑聲…

Thursday, August 07, 2003

[德國] 柏林天空下


學生時代初看德國導演文.溫德斯的「慾望之翼」,片中主角為一個人身人相、但人們看不見摸不著的天使。天使或坐高塔之上、或與在圖書館閱讀的人們擦肩、在街頭凝望往來人群…,跟著溫德斯的鏡頭移轉,觀影人從很不凡的角度跟著瀏覽了圍牆尚未倒塌前的柏林城。電影前大半部在天使決定墜入凡間追尋愛情前的黑白影像也因之建構了我對於柏林的初步印象:黑白、堅冷、四散於城市中有一股莫名張力。

電影最末,天使墜凡之後影像乍轉為彩色,愉悅的豔血為電影注入生命與波瀾,永恆不見得最美、痛楚不見得可悲。中學時代的我,電影看得一頭懵懂霧水。彼時大概沒想到十多年後的某一天,我也將立身柏林,在湛藍的天空下,用自己的雙眼,如劇中天使般檢視這個彩色大城,追尋生命中還可能缺少的什麼。


之一 東與西

柏林圍牆倒塌將近十五年,十五年間,據言柏林等同是一座工地大城,工事不斷、鷹架處處。地鐵得再接通、所有鐵公路基礎建設系統得納入一貫;新德國首都座落柏林,自然許多機關得自波昂遷入,免不了又是一番敲敲打打。

即便至今,工事仍然不斷,相較於歐洲許多古城的好整以暇,柏林,像是精力過剩的青少年,躁動、不安,因為年輕而仍極為可塑。

偏偏,其實柏林不是一座歷史新城,翻閱兩次大戰前的柏林照片,這座城市,其實應該是厚重沉穩、步履實在的。如今,倒像是老靈魂有了新肉體。掩藏於青春肉體下的,是老靈魂許多不堪的前世今生。複雜,且多元。


像是Kaiser-Wihelm-Gedaechtniskirche,新舊教堂並矗而立,沒有柏林這樣的歷史背景,大概也產生不出這樣的教堂與建築。不協調的兩種建築風格,旁邊的廣場,有複雜的人種在上嬉戲跳舞。又或在Flughafen Tempelhof機場,一座在冷戰時期扮演吃重角色的空運補給重鎮,如今大廳空曠,航班少之又少,自然商家一一撤出,果然我在當地報上看到了關於機場存廢的討論。

東西柏林有形的市容落差了四十餘年,即使上個世紀末的十年以來,德國人民政府極力整合、要讓東柏林區迎頭而上,我的感覺是,東西差異仍在,而且甚是明顯。從Zoologischer Garten搭乘電車東行,費時好一陣抵達我投宿青年旅館所落居的前東柏林區Ostkreuz,才出車廂,我好似踩入另一個國境:車站樣式老舊、一點不若我所熟悉的任一前西德車站;往街道上行去,迎目兩排盡是鮮於修繕的建築,其間或有幾間酒吧餐廳裝潢新穎,但是整體而言,其氣味,還與我所到訪過的許多東歐國家較為相近。尤其,我很有一種再次到訪波蘭南境克拉科市郊的感覺。

有形的落差如此,那些無形的文化、情感、關係,雖不是我短短幾日觀察得到,但想必對於柏林人或德國人也是一項巨大議題與課題。


著名的East Side Gallery,柏林圍牆上的原始塗鴉已然逐漸剝落,還存在的,較多可能還是「到此一遊」式的遊客遺跡。我順著圍牆一路而下,Spree河旁,有規模不小的沙雕大展。而那個新式的巨大的Hauptbahnhof主車站建築,至今仍只完成了頂層的初步雛型,這個跨世紀的新式樞紐站,恐怕還得幾年才能完整面世。

漫步到布蘭登堡大門(Brandenburger Tor),門後有柏林牆址遺跡,兩座來自台灣的朱銘「人間」系列雕像,推引太極,見證此城此人間之無盡荒謬…

不同於溫德斯,我自己的柏林,少了那麼點堅冷氣味,反而比較類於一首難解的古詩新述,這是個變化快速的難以定義的獨特的不那麼令人懷念但必訪的複雜人間大城。

之二 愛的大遊行

說是愛的大遊行(Love Parade),說穿了,其實還比較像是為青少年而辦的嘈雜的大型露天舞會。


遊行這天,循例柏林城要擠滿了準備狂歡一天的年輕人。一大早,從各地或各國(波蘭、捷克、斯洛伐克、義大利…)而來的年輕人已經迫不及待畫上新妝、換上勁裝,或是,脫下衣裝裸體示人;更多的人,帶著自己的哨子,在難得沒有噪音管制、難得沒有警察搭理的一日盡情發洩精力,互相以哨聲搭引,直到滿城充斥著哨音迴盪不斷。

下午,音樂起響,五十萬餘人要擠在布蘭登堡門與勝利之柱(Siegessaeule)間,隨著分貝極高的樂聲節奏盡情狂舞,幾十輛發送重力音樂的卡車,導引著許多忘情的男女舞者緩緩前進。不只在六月十七日大道(Strasse des Juni. 17)上,兩旁的公園內,同樣擠滿許多的男男女女,跳舞、仰躺草坪上、擁吻、或者逾越尺度的其他。

自然,主要的贊助商之一便是保險套公司。哪裡還有比此更適合的合法贊助場合?(另一家贊助商,是此間有名的Red Bull精力飲料。)


有人爬上了路燈、電桿,有人開了啤酒往自己的頭上倒,那個穿著鼻環的靚妹與只著超人內褲、頭上髮膠勢呈沖天狀的男伴粘在路邊不肯分開。大街上滿滿的節奏聲與笑聲吆喝聲。沒有人的動作稍刻靜止。

警察在這天只作消極的秩序維持,許多人板著臉,帶著耳塞。灰頭土臉的一天!公園的雕像、噴池及許多花叢旁要圍起了柵欄-每年因此遊行據說毀傷不數!

愛的大遊行,非關愛不愛,只關愛跳舞不愛跳舞,我的結論。

Monday, August 04, 2003

[奧地利] 吸毒不吸 - 罌粟小鎮 Armshclag


** 吸毒不吸?

記得當年初入伍,為期兩個月的軍官養成教育課程,有兩個半天的課表排定的是「認識毒品」,依稀記得講台上展示了各類毒品的樣包,禁物般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可惜台上授課教官諄諄教誨,台下的我們頻頻點頭,課程結束,告別夢鄉,對於大麻、海洛因、古柯鹼這類毒物還是沒啥概念。

當然,吸毒這回事是當年想都沒想過的。也幸好後來軍中弟兄均無此癖,就算有,也是政三科的業管範疇,不甘我事。

時光的巨輪不斷滾進,禁藥如搖頭、快樂丸族類春筍般不斷衍生,總也把它當作不要緊的社會版新聞一角略過,沒有深入認識之動機。


也因此,不吸毒的我帶著對毒物的懵懂,拜訪這個位於奧地利Niederoesterreich的罌粟小鎮Armschlag,幾個狀況外的問題讓當地人很費了一番唇舌解釋。


** 吸毒?不吸!

在歐洲諸國,罌粟種子是合法食材,其形狀、大小就同黑芝麻一般。許多麵包上往往就灑滿罌粟子,或是和糖入餡,那口感,乍吃之下還讓人誤以為是榛果或是紅豆。

事實上,罌粟儘管產毒,但其帶毒部分僅在開花之後生成的球莖蒴果,將蒴果劃破,其流出的樹脂狀汁液才是可以製毒的植物鹼基。而被充做食材的罌粟種子,雖含有極微量的嗎啡,基本上被視為無毒、也不足上癮。

有了這個背景知識,自然我在這小鎮僅此一家的罌粟餐廳就要大啖特啖,吃戒全開!在台灣,罌粟全株均不合法,不容進口,當然食客也就沒此口福。

我的大餐:罌粟麵包佐湯、馬鈴薯沙拉灑以大量罌粟子、罌粟和粉炸梭鱸魚,以及餐後讓我讚不絕口的罌粟口味冰淇淋。

美味、過癮,而且,嘿嘿我沒有吸毒。


** 吸毒不?吸!

拜訪罌粟花田,才是生命中另一個全新經驗。花田成山遍野,襯在鄰近的金黃麥田與油綠樹林旁是很艷麗的色彩對比。罌粟花期約與向日葵同,盛開於六月底七月初。只可惜我到訪時間約晚了兩星期,花瓣多已脫落只餘蒴果。無緣見到大量花海,迎接我的,是許許多多搖曳的球莖,再過不久,農家就可準備收成。

小鎮上不僅種植罌粟,小麥遍地在七月中下旬向路人耀著金光,在農莊間行走,籬笆內許多的Johannisbeer生了滿枝芽。

花田太美!麥田太香!樹林太綠!我不吸罌粟鴉片之毒,小鎮卻像施法般向我下了蠱毒,來年非得再來不可:觀花海、吃全餐,做麥田中之捕手!

我吸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