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December 28, 2006

[土耳其] 開示




Istanbul, Turkey

清真寺寬廣的大廳,冬日時冷氣颼颼,拖了鞋入內參觀,即便隔了層襪子、即便地板上撲有幾何圖形的大紅織毯,腳底還是傳來陣陣冷意。

靜肅的建築內,眾人細聲絮絮交談,氣氛莊嚴而平和。

左前方,一群伊斯蘭信眾男右女左正席地而坐,聆聽前首什麼人的教義開訓,就如同基督天主教之牧師神父佈道、就如佛教之大師開示訓誡,都是敬謹、都是虔望。

我看著這些伊斯蘭教徒認真的神情,與我幾日來與此地人民的互動,知道這些都是如你我般的日常百姓,工作之餘,來此服膺虔拜心中的不朽之神,冀求生命哪管只一丁點的更加美好。

習於西方媒體的報導觀點,從小至大我大概對伊斯蘭世界有著許多偏見,但是,我在此間沒有看到暴力、沒有聞見戾端,反而回到西方、回到東方,不斷在電視上看到「雙布」自以為正義化身地罪指他人、直接間接地屠戮他族。

Tuesday, December 26, 2006

[奧地利] 冬日行





Kaerntnerstrasse, Vienna

冬日,即便太陽露臉,即便天清氣闊,日頭仍不登頂。

恕我無禮,但是雖然是大中午,整條街上的人都拖著長長的影子在走路,總是讓我想起恐怖片「活死人之夜(Night of the Living Dead)」裡的殭屍群。

我窩在街角一聲聲按快門,很怕哪些人突然一一轉頭對我咧嘴而笑,緩慢的且邪氣的,然後一拐一瘸向我迎面步來…

Wednesday, December 20, 2006

此城



Mount Fortress, Macau

都說台灣媒體被港媒影響而「蘋果化」,腥羶色愈濃重愈暢銷而漸至欲罷不能。到澳門的第一夜,我特意留心路邊見到的平面媒體,是日的東方日報頭版標題是這樣的:「賢仔繼母前男友,重囚十八年!」

隔一日,我與同事到澳門特區「金光大道」賭城密集而派頭的博彩中心閒逛,聞名遐邇的金沙娛樂場內萬頭鑽動,賭臺萬千、籌碼在臺上撞響盈耳。

再次一日遠離賭場,我往小巷庶民居房中行走,窄仄髒污,一二里之遙,我又墜回古早的澳門漁眾世界。

今天,台灣的中國時報整版刊出澳門專題,一個引我注意的副標:「經濟成長率居華人地區之冠 今年人均所得超越香港…」言下有無盡的欽羨與有為者亦若是之情。

我有著無盡的困惑與掙扎,在心理。

Saturday, December 16, 2006

[奧地利] 聖樹圍城




Graben, Vienna

電影「蜘蛛巢城Throne of Blood」裡,濃密的蛛腳森林一夜之間佈滿城外,將這部改編自莎翁劇碼的名片帶入令人難忘的高潮,濃霧中赫然出現的森林,不管就視覺或心理上,都達到十足的震懾效果。

在維也納城中心區、史蒂芬大教堂旁的Graben大街,每年到聖誕節前一段時間,也要上演同樣的撼人的戲碼—平日寬廣的購物大道上一夜之間突然長滿了綠意幽幽的冷杉林。這些冷杉多產自鄰近的低奧地利行省(Niederoesterreich),樹高自五十公分至兩公尺餘不等。杉木皆為人工種植,主要作為年終聖誕樹之用,儘管栽植時間可能長達數年,但是實際上從砍伐、運送、展示、出售,到最終進入了人家家裡成了掛了滿身裝飾、腳下還一堆禮物的聖誕樹,不過可能就是一個多月時間。養兵千日,用在一朝,而後便被完全拋棄焚盡,這是身為聖誕樹的宿命。

總之,這些聖誕樹在被伐倒後給用白網給收覆起來,一直到運進了城,才又被一株株脫網舒展開來,在城市裡進行其「人生」的第二階段。這段期間,Graben大街上覆滿了林木,遠遠一望像是一座原生林,大風吹過,群樹嘩然;而若是大雪亙夜飄下,枝芽大展的林相一片華白,景致大概是此城千年建城以前才得見。在寒風中聳立的樹木標價通常從三四十歐元至幾百歐元不等,待價而沽,然後準備進入尋常百姓人家家裡。

於是,這段期間內很奇異的景象便不絕於目,你看著一個個的路人拖著一棵棵樹行走,樹身偶爾長過人高,這些緩緩移動的樹就像電影裡移動的樹群同樣令人驚悸,只是這回它們反是化整為零,散佈埋伏到全城各戶人家中了。

被我聯想到恐怖片中的惡林的委屈的聖誕樹群,在聖誕過後沒幾日,乾燥、軟趴、失去神采的枝葉復又被一戶戶人家從屋裡拖行至廣場統一回收處理,砍、鋸、焚、埋,結束了身為聖誕樹至為跌宕的一生。

躺滿樹屍的聖誕節後的Graben廣場,我總是不忍行經。

Sunday, December 10, 2006

[土耳其] 美好的一瞬




Alanya, Turkey

我相信,我見證了這年夏天最美好的一瞬。

八點過後,我才在乾爽舒適的地中海畔悠悠醒轉,連早晨幾回的伊斯蘭擴音喚禱都沒吵醒我。醒來時,窗外的天光雲影一片大好,又是一個朗朗晴天。我雙臂一展,有無比的滿足。

這個臨海不遠的公寓式旅館,我所擁有的空間大概幾十坪大,連陽台也大到足以擺下數張桌椅。旅館服務人員送來早餐,我當然選擇在陽台用膳,那是在其他許許多多地方所難得的奢侈哩。盛夏之末,從各個陽台晾曬的大海灘巾可看出住房率仍高,遊客還沒退潮。現在,對面四樓陽台幾個阿伯又如之前任一天般赤著上身在打牌了;在我隔壁的陽台,兩張大浴巾還掛在躺椅上,那對年輕夫婦大概還沒醒來。

樓下葫蘆形的游泳池畔,有年輕情侶正舒適地躺著行日光浴;游泳池中,一對夫妻帶著幼子在藍光粼粼中游水,濺水的聲音間或夾著小孩的尖叫與父母的咯笑。前一夜,就在泳池盼的小空地,不知是哪單位請來了肚皮舞女郎表演,幾個坐在旁邊餐座上的男士觀眾全給請出脫了上衣一併扭肚皮,引來狂笑不斷,我記得那妖嬈的土耳其異國音樂在晚風中全瀰上了星月。那樣的好氣氛,似乎在這個早晨的涼風中仍然延續著。我深吸一口氣,舒暢得!邊翻著書、邊喝著洛神花茶,我心想午後一定要再到海濱游泳、臥沙。邊想著:多麼美好的一日、多麼美好的一刻!

再過幾日,等我乘船渡海自塞普勒斯島歸來,回到旅館,不惟發現各陽台上的海灘巾幾已全部消失,對面打牌的阿伯、樓下日光浴的情侶、游泳的一家人…,似乎都在我離開的幾日悄悄退房離開了。不過九月初,氣溫較前些日我離開時驟降了好幾度,已經不是游泳的最佳天候,氣溫上、情緒上,都是秋天了。

我才知道,這個夏天,就在我出發前往塞普勒斯時已與我匆匆別過了,那個季節之巔的美好一瞬,原來只在記憶中再不復返了。

Friday, December 08, 2006

快樂




Hong Kong

週日,中環的遮打道上、皇后像廣場邊、遮打花園內,席地而坐擠了滿滿的菲籍幫傭。這群為數眾多的、清一色為女性的菲籍婦女,得到了一週內的僅有一天休假,得到當局的認可,將塑膠地墊一攤,在公共場域中一坐經天,連馬路都為之封鎖。她們聊天、吃食、交換故鄉雜誌、互為彼此修腳指甲與上指甲油,她們打牌、唱歌、閱讀報紙、傳送簡訊,傳閱大概是上個星期一起見面出遊所攝得的照片。公園的廣場舞台上,一個來自菲律賓的歌手唱著顯然是菲國的流行歌曲,在眾人的滾熱唱和聲中,讓台下烏壓壓的群眾享受了身在異國卻異常有故鄉氛圍的美好午後。

一個台下聽眾應邀上台與演出者共唱一段,約莫說了什麼笑話,旁邊的人全笑了,久久不息地。

我知道,這群香港的「外勞」朋友們大概也領著不怎麼樣的報償,卻為國家賺取了大量的外匯。生活的苦悶,豈止是週休僅一日?更在於離鄉背井且沒有了男性丈夫友人、沒有了幼子、沒有了家庭,人生是極單色的。

但是整個週日,這個聚滿菲籍人士的地區卻充滿了盈盈笑聲。我跳走行經其間,他們的愉悅悄悄也沾了我一身。我不進周遭置地廣場一類的高檔精品店血拼,在一牆之隔的菲傭群集的遮打道上,卻有更多難言的感受與體會。

約莫,愈刻苦乏味的生活,快樂也就更易獲致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