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22, 2007

[德國] 也是聖誕



Nürnberg, Germany

號稱是歐洲最大的聖誕市集,這個位於紐倫堡的大廣場在耶誕前夕擠滿了人潮,販售聖誕飾物、吃食的攤商一列列整齊排開,充斥其間的,自是浸浴其間享受歡樂節慶氣氛的男男女女。

不過,歡樂的節慶氣氛,是以一位外來的東方遊客觀點所論述出的。我與當地朋友閒聊,聖誕節,於他卻是義務多過歡樂、勞累勝過閒適。

不成文的規定,家庭成員、親暱友人要為每個人買樣聖誕禮物,聖誕節以前,諸人無不煩惱著如何在經濟的許可範圍內買到不在節後被家人友朋丟掉或棄置的廢物,東方許多出口國所謂的「聖誕商機」,其實是肇基在西方傳統這些不得不然的禮物互贈習俗,嚴格說來,是相當不節能亦不綠色的。

砍伐、買賣再到事後處理一棵棵的聖誕樹,同樣勞民耗財,只為了達到那被預期的「聖誕氣氛」。

友人說,聖誕節對他的唯一好處,其實只在那也不算多的休假天數。

我暗暗一笑,這個西方的大日聖誕,其實也彷似到了成年後我再也不像小時候歡欣雀躍等待的農曆新年。更多的時候,我期待的也僅只是那終於不需要上班的休假哩!

Wednesday, December 19, 2007

[台灣] 貓空霧雨



Taipei, Taiwan

薄雨大霧,最適合上貓空。

不惟參覽人潮終於稍減,尤其乘纜車直攻山頂,在飄移的山嵐中沒進穿出,很有騰雲駕霧的神仙之勢。也因霧重,一片白茫茫的氤氳水氣覆住了山下其實醜陋的典型台式灰樓,環目四周,只頂上的黑色纜線在空中不斷將你拔向九穹。車下,有隱約的翠綠山巒。

而薄雨之薄,最好不致將人濡濕,但行走在山間清涼的步道時,還足以在頂上傘蓋似的諸多枝葉上擊打出淅淅答答的音符,這麼一來,你等於是在雨樂聲中幻入了濃霧的山林,是高行健的大作中找尋那座靈山的主人翁了。總還有諸鳥啁啾、蛙鳴唧唧,山蜘蛛的大網在雨中懸滿了一粒粒晶瑩的水珠,這個都市旁的山林,其實在白霧中還頗有化外之味。

幾番步道上下,我在一片開曠的茶田前駐足,聽盡了山林間的天籟,轉而把耳機塞上,是近日聽得極狂的Glen Hansard的OnceThe Swell Season,那麼安靜的氛圍,只需極低音量,便有極佳的賞聆之樂。聽著那首Falling Slowly,誠之切之的情感力道,我簡直就真的要緩緩的墜滑入貓空的飄渺雲霧間了…

Sunday, December 16, 2007

[台灣] 夢



Taipei, Taiwan

胸口滯鬱,我想,我該出門走走。

但是,所居處的附近全是房子、無盡的水泥樓房,走不到綠蔭參天的公園。眼前殘有的綠意,只有葉色灰澀的幾株行道樹,以及人家陽台上鐵窗內的幾點綠影。我想到大公園如陽明山國家公園、如大安森林公園之屬晃晃,但是在那之前,我得要走一段路途,在擁擠的人群中搭乘捷運、轉乘公車,去程迢遙,可想亦可即,但是到達目的地前的奔波辛苦又讓我打了退堂鼓。

林懷民在「跟雲門去流浪」中提及:「我諸多春秋大夢裡有一個狂想:發大財,在台北鬧區買一塊地,種大樹,挖水池,鋪草皮,沒有亭台,只有木椅讓人歇息。」

我也和他做一樣的夢。

Wednesday, December 12, 2007

[奧地利] 時空巴洛克



Vienna, Austria

這真是種奇怪感覺,兩年前,我在幾個午後進入維也納的藝術史博物館,彷似是走入了浩瀚的畫海,耽在博物館內赭紅色的壁色氛圍中,一張又一張看著那些永遠無止盡的畫作。我對特尼爾茲那張「雷奧波德‧威廉大公在其布魯塞爾的畫廊」印象深刻,對於其內滿滿的畫中之畫還一一詳視過幾回。因著杜勒的盛名,在「威尼斯少女」這幅小畫之前,我努力尋找曾在他其他畫作中所領教過的驚人的微細勾勒。我尤其在那個博物館的角廳裡,與魯本斯的諸多畫作相處好久,在他的「自畫像」前與他互相端視互凝。

然後,這回我在台北的故宮博物院與它們再度相遇,上回我去作客,這回,他們千里迢迢飛越歐亞大陸來探我。

展出的方式不同,在維也納當地,畫作前是不圈著繩子的、展室光線是極明亮的、只要不打閃光,拍照都是被允許的。我因之貼得極近地觀覽這些畫作,A打趣地說,這些畫作都是帶有我兩年前的鼻息的…

畫作橫跨了十六世紀以來的三百餘年,畫風、畫派、畫地、畫物各異,再加上兩年前後的展地差異,我突然對「時空」這件事,有了一種玄異的體會。

Tuesday, December 11, 2007

[奧地利] 逝者如斯


Vienna, Austria

昏鴉幾隻,飛過重重暮靄,令我想起重病過世前,母親一度望著迅速西墜的夕陽,大嘆逝者如斯夫。

我還欠母親一篇文章。

Monday, December 10, 2007

[奧地利] 一夜大雪














Vienna, Austria

一夜大雪,早晨推開窗,街上一片霜白。

如同一張酥軟的白毯蓋住了竟夜未動的車輛與街道,單色調的街道傳遞出一種安謐氣息。聲音全給厚雪吸了淨,不管是路過的行車、或是走過的行人,都在這個早晨中揚不起任何的音波,這夜的平寧情緒,就此被一路展延到白晝。

一夜的大雪,一晨的靜謐。

Friday, December 07, 2007

[匈牙利] 邊界III



Border to Austria, Hungary

火車將近邊界,匈牙利的邊境警察開始進車廂來查驗證件,他們在我的簽證卡上蓋了個章,道了聲謝,向下一個乘客索取證件去了。離境之檢查,總是比入境還要輕鬆簡單許多,連警察臉上都少了點肅殺之氣。

我起身,用力扳下身旁的氣窗,把頭探出窗外,涼風習習,窗外的大樹上的綠葉窸窸窣窣的翻飛著,遠方的田野,在夕陽消失後而星夜降臨前有一種乾淨的冷色調。風和雲移、萬事俱好,我突然想起從前背誦過的論語中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儘管沒有春服,也沒有冠者童子相伴,但是在暮春的奧匈邊界,浸浴著晚風、飄盪著近似歸鄉的愉悅心情,我在風中不禁輕哼起歌來。

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Wednesday, December 05, 2007

[北塞普勒斯] 邊界II



Lefkosa, North Cyprus

這裡,原本是塞普勒斯首都的一條普通街道,平凡的建築、家常的商家,沿著長長的街道站立在兩旁。廿四年前,一道牆卻如柏林圍牆般給硬生生強蓋起來,活路變成了死巷,鄰居變成了敵人。

只不過,柏林圍牆隔開的,是當時兩側截然不同的政經意識型態,而這一道牆,隔開的卻是更為複雜難解的基督天主教世界VS伊斯蘭世界、希臘VS土耳其之對抗。南塞普勒斯那側,如今聚居的多是希臘裔民眾,掛的是南塞普勒斯旗幟與希臘國旗,而北塞普勒斯這邊,自然掛的是北塞普勒斯國旗與其多所源出的土耳其的星月旗。

柏林圍牆倒塌十幾載,這道牆,卻還受到聯合國維和部隊的努力防衛,避免雙方擦槍走火。我從鄰近的建築牆上的彈孔處處,不難推想幾十年前這裡可能發生過的頻仍槍戰與內亂。

兩造的對抗,總是超越了個人而恆常以民族宗教為上綱,血債血還從無稍歇。其荒謬難解不禁讓我想起電影「天堂此時(Paradise Now)」,或者近日正在閱讀的Mourid Barghouti的「回家-橄欖油與無花果樹的記憶」。

Mourid是巴勒斯坦人,1967年的六日戰爭後,以色列佔領了其家園,自此多少子彈與鮮血在那個區域四處橫飛。一直到三十年後,他才在有機會回訪家園,並寫下感人的語句:「他的槍從我們手上奪走了詩的領土,留給我們領土的詩。他的手中握著領土,我們的手上握著海市蜃樓……有沒有人試探過他的人性,他個人的人性呢……他能發現我的人性嗎?他能發現每天在他槍底陰影下經過的巴勒斯坦人的人性嗎?」

邊界的敵營警衛,可惜從來沒能像詩人想那麼多,我猜想。

Monday, December 03, 2007

[奧地利] 邊界



Hardegg, Austria

邊界,兩造佔地為王,中間線上,就是兩股力量的交點,用最不自然的方式將自然的土地上一分為二。

經過這個柵口、這個關防,走過短短的鐵橋,橋的那頭,就是捷克。據說,許多住在附近的奧地利人經常利用週末跨越邊境,到捷克境內購買較為廉價的各式什物。可惜我手上持有的申根簽證,並不允許我離開奧地利進入捷克共和國,去看看那側雖然景觀也無啥巨大差異的山水。尤其,來回走遭兩國陸地邊界的奇異感覺,對於來自島國的子民總是有種莫名的奇幻引力。

不久前看的一部德國電影「Lichter (曙光乍洩)」,講述德國與波蘭邊境種種因為經濟與文化差異所產生的問題:來自烏克蘭的非法移民千方百計要過河偷渡到德國,波蘭籍的計程車司機為女兒教服的奔波與掙扎,保加利亞裔的幫派混混、德裔的落魄商人、追求愛情卻不得不屈服於金錢下的波蘭女子…,經濟與道德相牽連,鈔票與人性互拔河,在邊界上,尤其是最最殘忍的展示。愈為巨大的政經文化斷裂,也就代表懸崖下激盪愈劇的水瀑。

日前歐盟公布自十二月起,新加入歐盟的九個國家將納入申根公約,也就是,照片裡的關防將撤除了,也就是,電影Lichter裡的邊境警察將撤守了,對於不安分總想四處隨意走蕩的觀光客如我當然是項至大的好消息。

只不過,邊界哨所的消失,並不代表社會問題的弭除,那些掙扎者將繼續掙扎著,而許許多多的偷渡悲劇,約莫也只是將其發生地從中歐移往東歐吧?

Saturday, December 01, 2007

[捷克] 俯














Prague, Czech Republic

雖然我才剛剛自那離開走來,雖然我明明也在人群中混跡好久,但是眼下這個熙來攘往的廣場,眾人若漂游的小偶,新大陸般陌生的世界。

抽離了一定的距離、拔升了一定的高度,大抵總是如此的吧?

我回首前望,似乎也是如此。

Thursday, November 29, 2007

[奧地利] 皇街



Vienna, Austria

十一月初起,維也納城內各處開始散發濃濃的聖誕節氣息。除了商家開始在櫥窗、在室內作聖誕節的裝飾布置,史蒂芬大教堂附近的格拉本大街(Graben)更是高高掛起了長長一列豪華大吊燈,這些大燈高高懸在徒步大街上,襯著兩側美麗的文藝復興式建築,在夜晚打了光,迎著夜風微微旋動,看來就像室外的豪華舞宴大廳。

尤其冬日薄雪,雪花如柳絮般翩翩飛落在行人的眼睫、髮梢,轉瞬即化,像是一系列不間斷地輕輕的溫撫。踩在微雪的石道上,暖色的華燈兜頭照下,這夜,是十足溫暖的而非寒傖的。

奧匈帝國的皇朝在上世紀初結束,而其華美貴氣的宮廷氣氛,原來溢出了皇宮王邸之外,而瀰漫在廿一世紀的Graben大街上!

(本圖原載Christmas Shopping @ BusinessWeek 2006

Wednesday, November 28, 2007

[希臘] 童話之後



Santorini, Greece

依照旅遊生活頻道所提及,聖托里尼名列世上十大結婚盛地之一,從遙遠的母國飛到地中海中的希臘小島結婚,不管西方東方,咸認是浪漫到不行的童話婚禮。

我在島上首府Fira遇上這對新婚戀人,新郎新娘連同友朋家人浩浩蕩蕩拖行了至少有幾十公尺長,不看大夥的穿著打扮,光計算這些人的食宿交通費用,恐怕是兩個富裕人家極為昂貴的婚禮。

一路上新郎靦靦優雅地笑著,新娘挽著新郎的手臂,一直都笑得燦燦盈盈。來到教堂前欲以地中海為背景拍照了,新娘開始指揮若定,誰誰誰請站那邊、攝影師請分別從那個角度拍我們、爸爸站過來一些、媽媽不要忘記把襟前的胸花挪正…,從她之後的談話我隱約猜知她應是來自英國某公關公司的經理。

我不安分的腦袋開始杜撰小說了,不禁要想,十年以後,這對夫婦會處在什麼樣的境況?會如何衍生與繼續他們的婚姻生活?有幾個小孩?生活離童話意象有多遠?他們還是一對戀人嗎?

Tuesday, November 27, 2007

[美國] 天空



New York City, USA

感冒,本就睡得不夠深沈,前一夜在不斷輾轉後方才勉強入眠,眠未好眠,感覺上不過是一眨眼,又醒了,我在微光中逡視左右,周遭有打呼聲起起伏伏。

廉價的YMCA,難免如此,多了交友機會,少了一點私人隱私,旅程中的小起伏,我盡量當作是種額外的樂趣與見聞。

和衣上身,我推開房門,到走廊盡頭的盥洗間洗了把臉。終於把腕上的時間看清楚了,早上六點餘。也無庸再睡了,我心裡暗想。

沒有返回房內,我走向走廊另一側的盡頭,想看看我在紐約首日的日出。窗戶是由右至左外推式的,約莫只能開得四十五度,我把一顆未醒透的頭顱卡在窗開處,寒氣颼颼,這紐約的十月儘管日間溫度還高,到了晨間夜裡卻是空氣乾涼得凍人不已。

日出的雲霞將我的視線鎖住了很久,那穹藍夜空的底部被橫向刷出一筆又一筆金色的、灰色的朝霞與薄雲,遠方托在金光前的建築剪影很如想像地給了我紐約的大樓群天際線。大城如此,有多少偉岸大樓聳立在天穹下?有多少芸芸眾生在樓中努力過著每一天?

回房拿了相機,我將右手搆出窗外竭力地抓住此時此景此個情緒。

Thursday, November 22, 2007

[埃及] 陷陣



Cairo, Egypt

一出開羅火車站,我的腎上腺素開始急速分泌,又是一番衝鋒陷陣!

炎炎暑日,光照萬瓦,一邊揮著汗行走,一邊還得閃躲方向不一的車輛與行人。永遠有人在大聲爭執、永遠有行人從四面八方欲通過馬路,兩線道上永遠有超過四線的車輛,氣急敗壞的行人在車鳴喇叭聲中用力拍打著引擎蓋。

在人潮中被不斷淹沒,行難,呼吸也難,我開始懷念起台北街巷中偶爾可見的社區小公園,而長長暑路找不著一個綠蔭,儼然爆火攻心的我更是萬分懷想全台氾濫的有冷氣的7-11。

不愛台灣者,請來開羅。

Monday, November 19, 2007

[希臘] 看海的日子



Oia, Greece

怎麼描述這個國家這座島呢?

一路跳島來到名聞遐邇的聖托里尼,島北的小村莊Oia,據說有全世界最美麗的日落。其實不只是自然的日落景觀,Oia的人文樣貌十足是遊客想像中的完美希臘村落,沿著山壁高高低低興建著一幢又一幢緊鄰著的白牆藍頂、藍門藍窗的招牌建築,每戶人家都有一座面向大洋的完美陽台,陽台上圓桌一只、木椅兩三,偶有旅人住客在其間杯觥交飲,有些房舍前面還附有一個個大小形狀不一的泳池,瀲灩的水光中不斷折反出美麗的藍影白光。

我在蜿蜒的小巷中不忍過速地細細品嚐、緩緩前進。兩側盡是極有個性的餐廳、紀念品店或藝品店。

一直到一座小教堂廣場前,一位黑狗老兄從牆的那角露出頭來,緩緩散步而來,牠與我四目對接一會,然後不感興趣地撇過頭去,悠悠地走自己的路,啪達啪達腳步輕盈地向右一拐,一躍跳上一座白短牆,趴在那兒開始賞起蔚藍的地中海景來。

我讚嘆這黑狗兄的好鑑賞力,果然是個看海的好地美景,遂跟著在牠的私房景點旁小坐了好一會,一同看海一同讚嘆。

Saturday, November 17, 2007

[斯洛維尼亞] 琵蘭之罪



Piran, Slovenia

就此,我的罪愆記錄又加一筆。

我把車泊在港的那一頭,沿著地中海岸走來,古意悠悠,這座小城,有斯洛維尼亞難得的高密度建築,一棟接過一棟,建物不只蓋滿了前方突出海面的整個岬角,就連沿著小坡蜿蜒而上道路的兩旁,也是一概紅瓦覆頂的麟次樓房。

小坡的高點,小鎮的教堂矗立於此,教堂之頂的鐘樓,看來絕對是鳥瞰Piran的制高美點。

付了錢,我沿著黑暗的階梯迴旋而上,到塔頂,果然清風浩浩、風光坦然,雙臂擱在石欄上,我望著眼下的美景,起了滿心的感動。

鐘樓的石柱上,有一塊固定於此的鐵板扣,看來是個機關,唯不知用途為何。我伸手試著要扳動它,殊不知鐵片倏地上下彈動夾住了我的手指,與此同時,頂上的這座大鐘哐噹哐噹緩慢地響起來,聲波可以覆蓋整座小鎮,甚至遠方的地中海。不是整點、半點,但小鎮的銅鐘,被一個遠來的遊客給無心觸動了,教堂前方的行人紛紛抬頭仰望…。

剎時淤青的手指終於抽離鐵片,我急急地逃下樓,經過收票員時強裝鎮靜,但是確信自己逃不過上帝的清明法眼。罪過哪!

Thursday, November 15, 2007

[冰島] 走火山的人



Krafla, Iceland

這座火山,二十多年前還爆發過,烈焰焚天、火漿四竄,一個燃著赤火的巨人,在冰雪中破勢而出。

直到今天,爆怒後的餘慍未熄,我們這群人在當年的火山爆發區走蕩,根本就是在煙霧中行走,彷似,一場大火幾日前才燎過原,塵土未息,還在烈日下哮喘著。而那些魑魅般的媒黑色的火山岩,多數還留有當年凝固前的溶漿態狀,密度疏鬆、質度不高,像是一種固態的液體化石。伸手碰觸,還有一種實體的與心理上的灼熱感。

走在我前面的,是一群來自法國的阿公阿嬤,用優雅的法語不斷發出讚嘆之聲,那柔綿緩款的語調,飄散在氤氳霧氣中,若幻似真地不真實起來。

我把眼睛閉上,聽著人聲不斷遠淡而去,愈來愈靜寂之時,我彷彿就聽見了火山的呼息聲,那沈重的鼻息,就隨著裊裊的白烟在黑色的熔岩世界中緩緩起伏。如果世上真有能量磁場這回事,我猜想這裡的濃度值應該極高才是。

忽忽又跟上了前面這群老人家,一位滿頭白髮的阿公對我微笑,指著左前方還有液體在沸滾的一窪小池,意思大概是:「小心別踩了到!」

我還之理解的一笑,對他豎了豎大拇指,山勢起伏,步道蜿蜒,你們也得小心行走啊!

Sunday, November 11, 2007

[奧地利] 秋事



Vienna, Austria

兩年前的秋日,我三番兩回到這個Burggarten公園內,在滿地燦黃的銀杏葉鋪成的地毯上閒坐看書,頭上,總是有隨秋風不斷旋落的或大或小的黃金雨。

K說得趁有空趕快到維也納訪我,順便親眼看看這棵被我盛讚不已的枝開成傘的大銀杏樹。

一直沒有成行,後來,冬日漸漸來臨,不過兩三個禮拜,黃金葉便悉數落盡了,再後來,地上的黃毯也給白雪一層層覆上了。我說,那就等來年吧,總是冬春夏秋不斷更迭循環的嘛!

殊不知去年秋季以前,這株銀杏橫向伸展的枝節因為擔心負重過高、斷損後壓到行經的路人,園方將之徹底斬除了。我一時啞然。

很多事,在當下中遇上了,便是在記憶中亙古地有了;而一旦錯過,竟就再難重回重現了,我對K感嘆地說。

Friday, November 09, 2007

[台灣] 蓮池談



Kaohsiung, Taiwan

又一次到了左營的蓮池潭,蓮池的周遭景觀,感覺上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我所謂沒有太大的改變,時間橫跨了兩個旬年,從小學、中學起,數不清次數了,只要有到高雄的戶外教學旅程,這個以春秋閣龍虎塔聞名的南台地標向來就是行程中的必訪之地。

眼下,除卻那龍虎雙塔與春秋之閣不言,池畔的商家,依舊賣著看來一式一樣的紀念品:扇子、小佛像、塑膠劍、假銅錢…,再沿潭往北走,無數大小廟宇一樣繼續拱衛蓮池,就連在池畔廟旁營運的旅社,也都繼續以數十年如一日的舊式面貌迎接大概多是來自遠地的進香客客戶。可以說,整個區域的氛圍,一直維持在我對她印象中的八零年代的氣氛。

沒有改變,是好事抑或壞事?

京都的眾寺廟,百千年都有,古風盎然,儘管有些刻板有些拘謹,但是總經精心維護,主體古物以外,設施與時俱進且十分親人,作為許許多多的世界遺產標的,京都所維持住的亙常不變的古意,真是怡物悅人,總不禁讓人再三讚嘆且不斷回訪。

我們的蓮池潭,蓮池內外、周遭的建築風格,不管是雕像、廟宇、高塔,恆常是台灣極常見的佛道混合風格,鮮豔縟麗、龍飛鳳舞,其實很有獨到的台式風格,好好包裝一番,約莫對外地人,甚至是外籍人士都有一定程度的號召力,乃觀光之資源也。

然而台灣的觀光發展畢竟不夠精緻,君不見雙塔以外、北極星君大雕像的前緣,想要環湖,凹凹凸凸沒有一個寬闊平穩的人行步道,無障礙設施,零;春秋閣的入口建物,怎麼就有類似常駐的攤販,紊亂的擺設、油膩的桌椅,讓過往行人莫不要小心側身而過;北極星君的長橋前,灰撲撲鐵棚搭起了一角,棚下,卡拉OK之聲穿腦般大聲在湖畔熱力傳遞…

一葉知秋,我總是十分心急而不禁責之甚切。太過草根粗率的觀光發展方式,其實無法淬煉自己的精進,其實看不到長遠穩定的成長,也不會產生太大的吸力帶來觀光人潮。想要外籍觀光客倍增,至少得先說服國內觀光客吧?

就不用說我在潭北的孔廟中閒坐讀書,入口明明貼有「禁止播放音樂」告式的標誌,但是耳際卻一直傳來廟方自擴音系統播放而來的一系列翻奏自八零年代流行歌曲的廉價的CD音樂:「哭砂」、「親密愛人」…

我期待,有朝一日,台式觀光文化能再體貼一點、再精緻一些。

Wednesday, November 07, 2007

[冰島] 晨間



Reykjavik, Iceland

大概沒有什麼比在涼夏中曬太陽更舒服的事了。一掃前幾日的陰雨,這日風和日麗、陽光普照,日光的濃度只強到剛剛好吻到人的肌膚為止,不更加穿透、又不悖離太遠,是那種令人想要一把擁住世界好好享受與親吻的難得好日。

城內的湖邊,長椅上坐滿了慵懶的人們,他們或者閱讀、或者閒聊、或者就是看著前光的湖光山色,總之無不盡力把自己在陽光下盡力攤展。也有一些人帶了滿滿一袋麵包屑,讓小朋友歡欣鼓舞地將之作天女散花引來無數水鴨與海鳥騰翅爭食。

水鳥與遊人,兩造都好不開心。

多數人大概不知道,清晨六點多時,這裡著實是另一番景致。

儘管時值仲夏,天亮得極早,但是清晨的微風仍然寒氣颼颼。我沿湖步行,多數水鴨正在岸上呼呼而眠,牠門一整群蹲坐在地上,頸項作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後將長喙藏入羽毛中,遠遠看來就是無首無尾的一團羽毛。走經這些水鴨,牠門豪不懼人也沒有絲毫要逃離的意思,反而是我得小心閃躲處處可見的牠門的白色排泄物。

湖畔完全冷清,沒有任何人跡,儘管有足夠的晨光,但是周遭猶很清冷。不遠處開來一輛好大的水車,隆隆隆泊在路邊,一個清潔工人跳下車,拉了個長長的水管朝我緩緩走來,他向我微笑道了聲早,打開開關,開始以強力的水柱沖刷著地上無處不是的鳥糞,沈睡的鳥兒們聞聲這才很不請願地起身讓步,換個地方又把頭埋起大睡。

四個多小時後,鳥都醒了、人也都聚了,歡樂騰騰的湖邊,又有乾淨的長椅、美麗的湖道供人鳥享用。一切的美好,其實還有賴背後一個縝密機制的穩當運作。

我心裡暗暗向早上的清潔工人道了聲謝。

Sunday, November 04, 2007

[瑞典] 日出曠野



Somewhere, Sweden

傍晚,在奧斯陸火車站,我在月台上守候即將入站的列車,順利的話,我可以在午夜左右回到斯德哥爾摩,明早進辦公室上班前還可好整以暇睡個覺。

但是列車一直遲未進站,眾人開始焦躁起來,不斷有人前往櫃臺相詢,鐵路公司只說機械出了點問題,給不出確切修復時間。一個小時過去,有旅客開始尋找替代方案了,從奧斯陸到斯德哥爾摩,這麼晚了還有班機直飛嗎?或者經由哥本哈根轉瑞典都行…

二個小時過去,開始有人向頻頻道歉的櫃臺人員不耐地大聲抱怨。

再過一會兒,局方終於宣布列車故障情形重大不及在今天修復了。也就是,今天沒有任何列車前往斯德哥爾摩了,也就是,我估算完美的時間計畫給破壞了。

「Sxxt!」我心裡想。

除了免費退票之外,挪威鐵路公司免費幫願意改搭公車的人購買公車票前往斯德哥爾摩,再不然,只能等到明早另一班次了。

我找到不遠處的公車站,星夜搭公車跨越國境,這大概是頭一遭。很難想像,那麼遙遠的距離,奧斯陸到斯德哥爾摩,究竟要幾個小時我才到得了目的地。搞不好,明早還需要請假或蹺班哩。

果然極漫長的旅程!

那麼小的座位、那麼斜不下去的座背,怎麼說都只適合打盹而不適合熟睡。我們從黃昏坐到黑夜,窗外一片漆黑,偶有蒼白的街燈房影晃過,其餘大部分是挪威及瑞典鄉間無盡的原野,有一段時間,我覺得巴士根本沒有在往任何地方前行,我們只是在黑夜中不停打轉,有一種哪都到不了的荒謬旅程感。

我在咒罵不已的念頭中疲累地睡了過去,等到再一張眼,可能是晨間三點多左右吧,天邊已經出現雲霞,日光即將現身。遠方有一樓房,孤起侵穹,其上,燦雲晃耀曙光中。很廣遠、很平詳,是一座天然曠野的悠悠醒轉!

我把臉貼在玻璃上,看著這意外的極地日出而不想稍或闔眼。

Friday, November 02, 2007

[台灣] 西子之光



Kaohsiung, Taiwan

認識將近二十年的中學同學,再聚首,聊些什麼?

當年,一起打橋牌、玩社團、看電影,放學後在校外租賃處鬼混就是不願乖乖唸書,一起討論某位心儀的才女作家,一起在作文課後傳閱文章,看看彼此又寫了什麼愁之又愁的慘綠廢物。除了課業壓力外,果真日子純粹得毫無雜質煩惱。

更何況,以W而言,成績總是輕輕鬆鬆名列前茅,我猜想他應有個最完滿的中學時期。

我和Y及W在西子灣畔碰面,將近二十年,大夥全然脾性不變、毫不生疏,我只消取笑與自嘲一下彼此的老化情形,很快又和當年的神經線接上軌,一點都無任何不知所措的不是。只不過,三人分居各地,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負擔,這麼一聊開,除了回憶的甘甜,可以讓彼此笑了開懷,現實的生活中,難免多有苦澀,家庭、感情、事業、國事天下事…。

甚或是提到將近「前中年期」,大夥突然一陣惶惑,我們,不都好似才畢業嗎?不都還萬分青澀離大肚腩的中年期有好幾光年的距離?轉念一想,忝言青年著實有些勉強有些尷尬,「還是稱之壯年好了」Y事後說。我倒認為,就自稱青壯年吧,最不傷自尊也聽來最獨立有希望嘛不是?

想起最近正在閱讀的「親愛的安德烈」,作家龍應台給她廿歲才要步入社會的兒子安德烈寫道:「那些晨昏相處、相濡以沫的好朋友們,從此各奔四方,歲月的塵沙,滾滾撲面,再重逢時,也已不再是原來的少年了。」

所言甚是,黃沙撲滿面,歲月掛一身,我們以青春與世界搏鬥,二十年中總有攢下了什麼,二十年中也難免丟失了什麼。此刻,我們共坐灣畔的柴山上,知道彼此的撐持,知道共享的酸甜,遠方的台灣海峽在深夜中黑不可見,但是海上船光處處,彼此總是知道遠方就有彼此,彼此總是知道燈塔就在不遠的前方。

Thursday, November 01, 2007

[希臘] 島的狂歡



Mykonos, Greece

米克諾斯,狂歡之島,島上酒吧舞廳林立,才入夜,一條條地中海式的窄仄白巷內開始暈出七彩霓光,舞音震動,聲波與不遠外的海浪互相拍打撞擊,來自世界各地的男男女女在電音節奏與酣暢酒精中泅游,從這家到那家,急速地旋身飛濕了衣衫。

也有一群租了摩托車的青年飛車吆喝而過,趕赴方方啟動的狂歡不夜的情緒暴風。

我想起中午初抵米克諾斯島的情景。

從船上一躍上米克諾斯,前方的出口柵門外,已經有一堆各式旅店掮客揮動著各式照片、型錄等著吆喝招客,畢竟,希臘諸島的經濟大宗,早已從漁業捕獲轉而成了捕獵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遊客,不趁這幾個月努力營生,一到冬天,又要慘澹到只有村上春樹這樣的旅人才會趁隙三兩進駐。

在一陣嘈雜慌亂中,一位婦人擠到我身前:「近沙灘、包接送,四十歐元,很安靜喔!」我看著她手上護過貝的藍白房舍照片,心底一笑,來米克諾斯的人,多數是慕狂歡島之名而來,「很安靜」應該不是一個好的行銷訴求吧?還是她一眼看穿眼前是怪客一員,反向訴求最能將之獵殺?

我乘上車跟隨婦人前往這晚的住處。果然離鬧區真遠,沙灘,則僅在徒步五分鐘外的距離。

總之,隔日清晨六點,也就是眾人酒酣耳熱才剛入眠時,我已經步到沙灘上,把雙腳踩入涼冽而清澈見底的地中海,看著粼粼水波被朝陽鑲了金邊似的不斷湧動,水聲極有韻律地拍打長長的白沙岸,看來比昨夜的霓炫光影還叫人震動,再過一會兒,水溫應該就暖得可以下水了。

我在燦爛天光中獨擁整座亮晃晃的白沙灘,得意得!

Wednesday, October 31, 2007

[日本] V客



Kyoto, Japan

雖說日本民族性與台灣大不相同,日本人壓抑收斂、台灣人熱情外放,然則年輕學子碰在一起,卻有了兩地相同的高張情緒,看他們互相打鬧、看他們到處起鬨、看他們拍照時推擠著並比起我總是不知所為何來的V字手勢(拍照何需victory?),那種進入成年期以前的單純快樂,在日本,和在台灣是完全相彷的。

走經清水寺旁的幽森綠蔭,穿制服的學生穿流成群,我便彷似跌回了學生時期春秋季旅行到各地參觀玩耍的悠遊心情,在鵝鑾鼻、在礁溪、在東勢林場、在鹿野、在木柵動物園…。他們每一停下腳步舉起V手勢拍照,推推鬧鬧總是音分貝最高的一群,而我便一直在那嘻笑不止的漩渦中載浮載沈,涉入性極高的旁觀,彷似也跟記憶中的我的至朋好友們拍了許多來年某日看到會叫人噗吃一笑的一堆堆鳥照。

[台灣] 感謝生活



得從善如流寫篇入圍感言。

從最早期在Anyway旅遊網站上發表文章,而後移居到有自己專屬位址的「明日報」,乃至再將文章遷至現在的Blogger,一路寫來,除了記錄自己一段時間來的許多片段,竟然也意外見證網路時代的熱鬧勃興。

即便入圍「最佳生活品味部落格」類別,我實在也沒有太好之生活品味,只是沒有目的的紀錄,只是不甚頻繁地書寫,那是平淡生活的調劑,也是面對自我的強迫耙梳。

感謝陪我一路成長的所有人、事、物。

P.s. 2007全球華文部落格大獎網址:http://blogaward.chinatimes.com/2007/index.aspx

Monday, October 22, 2007

[日本] 漫步經心



Kyoto, Japan

從常寂光寺走往清涼寺,小巷彎彎曲曲,無數民宅人家安靜地座落小徑旁。這裡不時興帝寶皇規、高樓豪房,人家的門口往往還僅是木製門牆,門內一株柏松在牆頭昂然挺出一身綠,前方或歪著一輛腳踏車、或停置一部川崎機車,庶民之極、家常之極。

甚且,這裡的房房舍舍幾乎完全沒有鐵窗。

沒有鐵窗,當然有其特定的政經指標意義。那是一種久安的象徵、一種坦然的氛圍,一種沒有人我極度防備的劍拔弩張之不信任與不確定。一種生活的安穩感,一種精神狀態的提升。

唯其如此,整個社會更有定靜安慮得的本錢。

我所居住的大城,儘管繁華稠密號稱首善,然則就算在十幾二十層的高樓,密密繞匝的鐵窗,還是要毒藤般攀滿整座高樓、佈滿整座城市,遑論在一二樓人家有多麼高的鐵窗裝置率。

我總以為,家戶裝置鐵窗比率就如同識字率般,是個挺客觀的判斷已開發國家或開發中國家的絕好指標。鐵窗很多的國家,沒有理由志得意滿、一路後退,還要讓自己的國家一日甚過一日地烏煙瘴氣哩!

漫步京都,既經心也驚心。

Tuesday, October 16, 2007

[日本] 常寂之光



Kyoto, Japan

京都的名寺古剎何其之多,許多寺廟入門還得收費,幾日下來,若想一一造訪,口袋得甚為豐實才行。

我不知道當地人入廟是否有特別的優惠,但僅欲行宗教儀禮,每回還得被強收「香油錢」,是我這逛慣台灣大小廟宇、或者西方各式教堂者所難以想像,感覺像是與神祇的交易,給錢,就給賜福。想掛個祈福的木牌、想買個保平安的各式「御守」符,很容易其價格還高過入場券,一趟古廟之旅,還沒祈得大安,軟囊先得大破。

因之,慎選參訪廟宇,尤是遊京都不可不做之功課。幾座大廟門票收得昂,如清水寺,如金閣寺,縱然摩肩擦踵走來好不辛苦,其絕景、其緻舍,總算讓人有沒空手而回之感。最怕門票不斐,又無啥特殊可觀者,往往讓人有受騙之感,觀廟堂賞庭園,還落得心緒不佳,實是最糟的下場。

幾日下來,觀廟無數。我其實最愛嵯峨野邊的廟如其名的常寂光寺。

知名度相對低,到訪的旅客反是最適的不擾人的量,以建築規模、以庭園大小而言,常寂光寺怎麼在京都都排不上名。然而入廟前那長長的被林蔭拱衛的石道與斑駁的石階,一下子就讓自外面帶著歡樂笑聲進來的訪者自然起了肅穆讚嘆之心。自木竹搭建而成的票亭買票而入,才往前走一會,映入眼簾的是石階旁的土坡,參天大樹的盤根旁有孕養得豐潤腴美的綠苔,癬苔反映著自林葉間灑下的燦爛綠光,瑩瑩聖光充滿靈氣。

再往上走是常寂光寺本堂,木製的建築黝黑厚實,隱身在四圍滿滿的楓葉林木之中,我走到堂後,躺在古寺的木廊上,聽風聽蟲,眼前只有無盡綠意,和著清風,把自己斜靠在木柱上翻閱書籍,一頁一頁,我簡直想在此度過一整個午後。

尤其往上攀至多寶塔旁,市區的黑屋瓦海襯著遠方的墨色山丘,紅塵就在不遠處。在此觀葉、觀廟、觀山、觀塔,恆常有最完滿的周圍寫意狀態。我把穿透楓林射進廊前的一束寂光收攏眼簾、落拓記憶,這是個最理想的廟宇、最怡人的午後。門票,我付得至為心甘情願。

Thursday, October 11, 2007

[日本] 人格飲料



Kyoto, Japan

自動販賣機,在日本肯定是項足以左右經濟發展的重要產業。

在上賀茂神社前的馬路邊,我興味盎然地看著工人把一座座雪白的嶄新販賣機自貨車上輕輕卸下,拆封、調整、對位、插電、擺設、擦拭、再對位,一份藍領階級少見的精準執著,將一座不過是販賣飲料的機器完美地孕生在馬路旁。

從未在任何其他國家見著如此繽紛多樣色澤濃麗、如此舉目皆是的各式機器販賣機,不管是最常見的罐裝飲料,或是領帶、記憶卡、書籍、香菸、報紙,這些不辭勞苦的機器廿四小時不間斷地滿足人們的各式想望,其存在,見證了日本社會的高度發展、見證了一個無人販售世代的誕生。

日人向來重包裝、好門面,即便只是自動販賣機的飲料,還是被磨淨擦亮、一個角度不差地飽滿、直挺挺地展示在透明壓克力板後,櫬著完美的打光等待著招睞買主,光鮮而自負。我想起日前在台北大安森林公園看到的販賣機,不僅展示著的是喝光了醜極了的各式褪色凹瓶,壓克力板前恆常是防竊的監獄欄杆般的褐黑鐵條,當一座販賣機、當一瓶被販售的飲料,在兩地還真是存有巨大的待遇落差。

投了幣,保特瓶匡噹一聲跌落底槽,我小心拿起這瓶人格高尚的飲料,旋開瓶蓋,很有所思地喝了起來。

Wednesday, October 10, 2007

[日本] 老城



Kyoto, Japan

真是一座老人的城市。

我在街上、在市場、在公車站、在神社口,看到許許多多的老人家,行動緩慢地移動著。大概是幾十年來行禮如儀彎腰過甚,他們多半駝著極重的背,短小佝僂的身影往往使他們在行走時只能端看路面而非前方,如有拄杖或是提著一袋哪裡方買來的什物,我就更不易看不清楚他們的臉龐或者情緒了。

古都配老人,約莫也是不得不然。城市裡有形的樓高建管、以及看不見的無形的傳統限制,過於摩登的現代商業原本就和古都氣質有所扞格,這大概讓許多青壯年不得不往鄰近的大阪或者更遠的東京覓生落戶。把清寂安詳的京都留給老人家、留給觀光客。

然而京都卻也衍生成了一座極適老人居住的城市。

尤其公車網絡綿密發達,車上近一半都是持著敬老票上車的乘客,乘車、落車,司機絕對是在老人家們入完座或是下完車後才又驅車離站。這裡的交通量遠不若東京之車水馬龍,空氣澄淨、能見度高,城東城西的翠意山林吐納出鮮而佳的綠息,不論散步、不論遠眺,都十分舒適宜人。步驟緩慢的各條街道,不用擔心摩肩擦踵的行人急了你的心性、促了你的腳步。我怎麼看,都覺得這其實是座適合老來long stay的美地佳城。

突然想起不久前欲來台灣long stay最終卻又問題叢生水土不服的日籍夫婦,不如,就去京都了吧?

Sunday, October 07, 2007

[日本] 假面



Kyoto, Japan

初到京都,我在嵯峨野、在二年坂、在祇園處處看到施著濃厚白妝、身上一襲傳統華服、高高梳攏的頭髮上有許多豔色花飾髮件的舞伎(或者藝伎?)。明明我才從資料讀及日本的藝伎數目已從五十年前的近十萬人遽減到近年的幾千人,怎麼這些人都兜攏在京都讓我密集看見了?

我在路上如眾人般不禮貌地獵奇地向她們舉起相機,卻見她們也不見得婀娜款款、儀態緻巧、禮儀常備,許多時候,她們幾位拿起相機、紙傘,互相拍照開玩笑,或者甚至需要有人攙著才能穩穩地趿著高高的木鞋在高低起伏的石板道上行走。

後來不經意發現,原來這些人也都是觀光客,她們付費參加舞伎變身的服務,讓自己過過當個神秘舞伎的癮。

於是,只不過花幾小時上了妝、換了服,她們馬上從一個毫不起眼的女孩一變成為走在路上人人側目、甚至爭相與之拍照的準舞伎。京都外來觀光客多,許多外籍人士如我者一開始都誤以為京都真是個藝舞伎處處的古都。而這些披掛著一身行頭的女孩們也多數開心地讓、與人合照。

我只在想,多數人身為一個籍籍無名、長相平凡的一般人太久,花點錢、投些時間讓自己成為聚光燈焦點、體會一下被眾星拱月的醺醺然滋味,或許是項好的人生體會?貧者愈貧、富者愈富的M型社會,這是最快速地招睞目光的方式,儘管十分短暫。

卸下假面,換回常服,再走經剛剛與眾人拍照的路徑,這回沒人向她再貪看一眼、沒人再爭著與她拍照、沒有閃光燈此起彼落地眩著目,劇烈地落差,想必是個難得的跌宕體會。

Sunday, September 30, 2007

[日本] 靜靜的喜悅



Kyoto, Japan

生活那麼繁忙、工作那麼逼人,明明知道生活之重要性,恆常卻是心有餘而立不足地栽足在滿坑谷地工作壓力中。

我想起自己以前拿來形容一個女同學的:「靜靜的喜悅、靜靜的美」。這樣的心境,在台灣許久不聞,來到京都卻是俯拾皆是。

我在某個傳統木舍前,一眼瞥見午後的陽光正巧打在門前石柱上,「奉」字似在素樸的黑暗中突然發出了神聖的光暈,佐著左側一株綠樹,光潔聖雅,讓我直直視著不忍走開。

喜悅,有時可只來經安靜、來經簡素,來經午後不經意的庭院一瞥。在京都。

Friday, September 21, 2007

[日本] 起點



Kyoto, Japan

千年的古都,廟堂、建築恪守古制,我在京都行走,心情也跟著樸實清簡起來。大和民族在十九世紀維新時期,也曾迫不及待要甩脫傳統文化與束縛,所幸整個社會很快再經沈澱,古物、古風開始受到嚴密的保護,來自漢唐文化的影響,漣漪般一圈一圈散開,最後竟至深化成日常生活之一部分,其精鍊度、其幽深度,還叫東海彼岸的中國自嘆弗如。

幾多地名與廟稱,素樸婉約,尤其叫我心嚮往之:嵯峨野、北野天滿宮、常寂光寺、清水寺、曼殊院…,光看到名字,我幾乎有一股就要拔足親炙而去的衝動。而多半,這些美名的擁有者也不令人失望,例如嵯峨野,儘管沒有高拔山勢,但是綠意悠悠、翠竹聳天,有風嵐、有意境,我怎麼也捨不得很快離開她。

而這,僅是我的京都起點。多好!

Wednesday, September 19, 2007

[冰島] 夏天



Reykjavik, Iceland

在夏天的最末,來寫這個季節的初端。

前一日十分之濕冷悽慘,路上沒幾個行人,就算有,也是緊著外套,雙手插在口袋中匆匆行過。你絕對想不到事隔不過一日,等到太陽露了臉,冬季與夏季就此乾淨地劃清界限,冬衣在一夕間被無袖短衫給取代,日光那麼豐沛、空氣那麼澄淨,擠滿了行日光浴人潮的公園裡有一股俐落至極北國的爽悅氣息。

日光之無限好,其實要遠離了熱帶、遠離了亞熱帶,才更被彰顯得淋漓盡致。

所謂酣暢,北歐飲日光亦可得之。

Saturday, September 08, 2007

[冰島] 眼界














Gullfoss, Iceland

古人甚眾,來者成群。登上這個極受觀光客歡迎的崖頂,不興愴然涕下之嘆,比較多的情緒,其實是對眼下嘩嘩大瀑的激賞。

尤其,那左右橫望一眼無際的、沒有絲毫人工建物的莽莽大地,對於來自人口稠密的小島的旅者,最是所謂「開眼界」這種詞彙的難得履踐。

Friday, September 07, 2007

[西班牙] 風景



Barcelona, Spain

讀書。一個人在讀書。一個人在候車並讀書。一個人在地鐵候車並讀書。一個年輕人在地鐵候車並讀書。

一個年輕人,在巴塞隆納的地鐵,候車並且讀書。

我是最沒效率的旅者,常常一星期也逛不完一座別人兩三天便踏過的城市,我老是在城市的一角,一坐經時,把風景框架成一幅畫,開始了我的旅中之旅。我在揣想,剛剛自眼前走過的那位素衣老嫗,午後才自什麼樣的餐館走出,手上拎著的提袋裝了什麼樣的水果,住在何方、往何而去,有多少個子女,遭逢過內戰?一生中去過哪些地方?是不是也在上世紀的某一天,坐在某洲某城中,看著人來人往如我這般興味盎然地作一種看圖說話的推想遊戲?

以是,我老是錯過城內重要的博物館、沒跟上當晚的豪華音樂會,但是對城市的不名一角,有了比任何旅人都深的情感連結。

也意外發現,原來閒坐時的喀嚓一聲快門,竟然可自現實世界中凝住一幅畫,凝住一個個故事,凝住彼時彼景的當下情緒,然後在旅後對自己產生或大或小的反饋。

對向月台那位年輕人,是否也這樣想著:「一個亞洲人,在巴塞隆納的地鐵,候車、發呆,並且形跡可疑地拍照著?」

Tuesday, September 04, 2007

[台灣] 雨天



Taipei, Taiwan

許多人推薦的「秦家餅店」,說是蔥油餅採乾烙式,冷水麵、手擀麵皮,較之我們熟悉的油膩膩、未取出時總已油透一整個紙袋的一般蔥油餅,香潤而不腴膩,很是餅中極品。

我在門口張望,若非外頭的招牌,實在不像是個店面。推門而入,除了兩個放著蔥油餅的大竹籠,倒比較像是鄉下人家的不嗜紋飾的大客廳,老闆起身相詢。

生意真好,原來還得事先預約,若要韮菜盒子,尤其得要排上三週。不知有此規矩,我只能失望地以還有餘可販的豆腐捲啖口,馳名美店,總不會只佳一味?我在門口簷下把手掌長的豆腐捲吃乾抹淨,天空開始降下雨豆,繼之滂沱疾雨千軍萬馬,即便我盡量往牆邊靠,還是濕了一褲腳。

老闆從店裡拉開門:「進來坐,這雨一時不會停!」我遂端坐門內藤椅,好長一段時間看著老闆忙碌地打包分箱豆腐捲、蔥油餅、韮菜盒予那些早有預訂的客人。心想:吃食生意做到如此,真該心滿意足夫復何求?

莫沒想至分包結束,蔥油餅猶剩十八張,我馬上伸了獅爪要了一張。沒有預約也有此好運,心裡高興得很。

果然餅皮層次豐富、嚼勁十足,午後的驟雨,其實是善雨。

Sunday, September 02, 2007

[冰島] 陰天



Skarðsheiði, Iceland

在異鄉遊蕩,不能說我雅好陰天雨日,蓋日麗風和,總是方便讓人一面逡覽風光,一面閱讀導覽手冊;或者只城內適意隨走,手執冰淇淋在迎面而來的金風中舔舐著,其暢快,是一場驟雨要給馬上澆熄的;又或好容易舉起相機欲取景獵相,陰雨日的黯淡大地,總令不嗜帶腳架的懶人如我者哀嘆光圈之太過狹弱。陰雨天,除非是在霧都雨都,總不會是旅人對於天氣狀況的優先期望。

然而,某個雲層疊覆的早晨,車經峽彎海畔,望向遠方岬角上白色屋群反射著微微一點天光,白屋群上,濕而濃、暈而開的滿富層次的雲朵在空中飄游,空氣中有大雨欲來的濕厚氛圍,若尚有風,其實遞送了另一種程度的爽快。

如同這日,我在路的這側,望向遠方其實只一個色系、但有無盡層次的景致,沒有抱怨,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怡悅。

Friday, August 31, 2007

[台灣] 蝕



Taipei, Taiwan

上回看到月全蝕,是在十年前的中秋夜。我在復興崗接受預官訓,眾人最不願意輪值的夜哨,正巧讓我目擊了天狗之囫圇吞圓月。下了哨,我還不忍回寢,窩在接哨的弟兄旁仰望穹空慢慢被一點一點吐回的月芒。

十年一去似梭箭,幾多寒暑星月,譁譁燦燦把人生蝕掉一部份,也豐富了好大一部份。

大概也符質能不變定律,走失的光陰,與拾得的記憶,原來是互相轉換而來的。

Wednesday, August 29, 2007

[冰島] 鯨骸記



Husavik, Iceland

號稱是全歐洲唯一一間以鯨魚為主題的博物館,這家位於Husavik港畔的博物館果然鉅細靡遺羅列了關於鯨魚及其生長環境的一切詳細資料。博物館建築的前身為漁獲宰殺場,自九七年來易身一變,成了推廣鯨魚知識、維護鯨魚生態的非營利性博物館棲地。

博物館的小放映間,不斷播放著人類自古以來的屠鯨史,兼之牆上掛的幾幅照片刀戟處處、血跡斑斑,漁港堤邊總是躺著一尾又一尾巨大的鯨屍,言下之意,鯨魚之自然保育、維生固種的概念該被不斷強調。有趣的是,我依稀記得,日本與冰島,近年來其實是極力在衝破全球鯨魚禁獵法令的兩個漁業大國,我沒有足夠的資訊知道冰島在獵鯨一事之詳細立場,或許其爭取的是有限量限種的鯨魚補殺。

更吸引我目光的,其實是一進門仰頭即見的多尾真實鯨魚遺下的巨大骨骸。我步上二樓,像是小朋友張大了眼崇仰著一副傳說中的巨大的恐龍化石,從尾側一眼望穿整條大鯨的白色骨架,心裡想著的,是小時候看的卡通「木偶奇遇記」裡某集小木偶與爺爺被鯨魚吞進肚腹裡的畫面。小木偶和爺爺在鯨魚柔軟的胃壁上點燭燃火,照亮的,是同樣被鯨魚吃進的許多生物與海水,空間之大,就像是一間巨大的農舍。只是農舍很漆黑、潮濕,不時會隨著鯨魚的游動而天翻地覆。

那個天旋地轉的卡通畫面,想不到轉到幾十年後的我的真實眼前,我看到這由鯨魚的脊骨、胸骨與腹骨圈繞成的寬闊的三度空間,隱隱有股引我跳火圈般一縱而入的迷幻魔力,我的學齡時記憶,在三度空間外拉出了細細的時間線,一拋而出緊緊繫住了不同時空下的我的思緒。

令人驚駭不已的鯨骸。

Tuesday, August 28, 2007

[奧地利] 昂首














Graben, Vienna

昂著頭往前走,生活中總有什麼新鮮事。

Monday, August 27, 2007

[冰島] 右岸



Husavik, Iceland

從下榻的Guesthouse推開窗,有一條小溪傍著後院綠色的草皮潺潺流過,水聲涓細,是那種適合當作背景音樂入眠的柔分貝音符。可惜就算是在夏天,這裡夜裡的氣溫仍只在十度上下,我無法開窗而眠,一關上窗,淙淙的水聲被擋在了窗門外。

隔天我沿著小溪而行,她大概源自不遠處的火山丘上融化的雪水,既冷冽又清澈。小溪的左岸,是座綠草幽幽的小公園,難得多少大樹,將綠色的葉影搖曳映滿眼簾,是冰島不易見到的景觀。溪的右岸,卻是一戶戶的尋常人家,人家的後院通常是油油綠草緊鄰著小溪,包括我睡了一夜的Guesthouse。緣溪行,我看見好多住民正舉家在整理著後院,蒔花、鋸木、剷土又植樹。小時兒歌唱的「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約莫是這樣一個氣氛。

我與民宿主人閒聊,原來整座公園之規劃,都經政府精心設計,在與住民討論之後,由政府出資,讓溪的左右岸各呈特色,左邊的「公公園」,讓所有人都可自由走經徜徉,而右岸的各戶人家的後院「私公園」,則讓他們盡展創意裝飾布置,雖然封閉不讓行走,但是視覺上卻與公園溪流融成一體。如此,住民與公園休戚與共,共同維護整體環境的美觀便是理所當然、水到渠成。

「很棒的一座小公園呢,離開前記得再去走一走喔!」民宿女主人驕傲地說。

Saturday, August 25, 2007

[冰島] 替身














Höfn, Iceland

依舊鳥鳴,仍然藍天,飄過的白雲上下亦步亦趨。然而塵世擾擾,沒有人可以被複彷、沒有人有完美替身。

Thursday, August 23, 2007

[瑞典] 夢土




Vaxholm, Sweden

我不禁想起一部近二十年前看過、也是當年坎城影展金棕櫚大獎的得獎作品「Pelle the Conqueror(比利小英雄)」。

故事的背景是在十九世紀末,比利與年邁的老父離開了貧困的瑞典,乘船渡海到丹麥,希望能尋得更好之生活。不料到了丹麥,雇用他們的農莊主人將所有奴僕視之為芻狗,他們不得不在與夢想完全相反的艱困與備受歧視的環境下生存。父親的年紀過大、比利的年紀太小,注定了這對父子只能恆常處於一種莫可奈何的弱勢條件中,甚至,「週日時在牀畔飲一杯咖啡」都成了一種極奢侈的想望…

如今我站在一百多年後的瑞典土地上,這個國家在這一世紀間避開了無情的戰燹,科技進步、經濟發達,早已晉升世界的科技與福利大國之列,我很難想像,一百多年前,其住民竟要由此移出,而到另一個國家去為人奴僕。

電影中,另一位農場奴工Erik為比利畫出了一個征服世界的遠景:他們要離開農莊成為自由人、他們要橫渡大洋到美國尋夢、他們還要旅至澳洲、中國,探索遙遠的美好世界,儘管電影中宿命似的悲劇一件接一件,絕望像似沾濕了的大毛毯,將比利牢牢罩住甚難呼息…

最末,電影為比利開了一道口、留了一束光,儘管未來不可知,至少不致完全絕望。

我如今站在這個富裕的國土上,知道當年的比利終究是尋得了夢土,而夢土甚至不在遠方,就在腳下的母國瑞典。

我們的台北城,是在十九世紀末開城的吧?那道光可還在?這裡是不是成了多數人的夢土?落居此地的人們,還有征服世界的美夢嗎?

Wednesday, August 22, 2007

[冰島] 霍芬港,11:19 PM




Höfn, Iceland

入夜以後,氣溫下降,空氣開始變得冷冽。

我坐在港邊,望著遠方漁船上不熄的幾盞暖色燈火,沒有什麼風,天上的雲絲清楚映在水面上。如果連我也不動,這裡就是一幅靜止的畫。

畫面以外,其實有幾隻水鳥,在我走近時喧噪了一會,幾分鐘後又從遠處慢慢地游近。水鳥拍翅打水聲,就是這個晚上僅存的一些音響。

陽光充沛的夏日,三個多小時後,天地又要一片光亮。我大概沒想到,千里迢迢跑到接近永晝的北歐,我最想做的,卻是偎到寂寂的長夜裡。

Tuesday, August 21, 2007

[西班牙] 氣旋














Barcelona, Spain

如果,照片可以一併記錄當時氣味該有多好?

這個傳統市場裡,鮮肉、海鮮、水果、乾貨,漩渦般在空氣中揉雜成一股飄轉迴盪的氣味暴風,混雜了魚肉糧蔬,很生猛的庶民氛圍。

Sunday, August 19, 2007

[冰島] 幸福之路




Mývatn, Iceland

火山活躍的地區。在山丘的那一面,是蚊蚋飛舞的彌湖湖區,水光瀲豔;這一面,則是不毛的熔岩黃土地形,乾燥硬猛。

沿著蜿蜒的車道一路向下,還在途中,我心理已隱隱有了一股震動。我知道,又是一幅將要深刻記憶的畫面。

果然,下丘後迴身一望,我對這渾然天成的構圖迅速稱了臣。

大概如Alan de Botton在「The Architecture of Happines(幸福建築)」中三番兩次提及,我們的審美觀,其實和我們周遭有什麼樣的匱乏很是相關。在台灣,人口繁密、屋舍鱗次,視線裡難得寬舒而不擁擠,如這般落在大地上的簡約線條直是難得。互補心裡,眼前這條其實顏色單調、焦土環繞的的馬路,其大氣,終讓我頻頻回首不忍再復前行。

在遠方旅行,蒐羅震動、錘鍊幸福,人也跟著飽滿大氣起來。

Saturday, August 18, 2007

[冰島] 雷霆殺機




Jökulsárlón, Iceland

站在這座冰河湖前,你怎麼能沒有敬畏之心?

人類工業革命後導致的地球逐漸暖化,讓冰河前緣在上世紀的三零年代中開始崩解、逐步液化,碎裂自冰河的大小冰山插入水中,在水中開始度過其幾千幾萬年以來的遲暮,然後死亡。

冰河湖深達兩百公尺,湖水漸漸流向不遠處的海洋,九零年代以來冰河後退速度加遽,依此態勢,最終整座冰河將完全沒融入水中。

弔詭的是,反而因此讓這裡的景觀如此之壯麗。被麗景吸引而來的遊客,鮮有不狠狠拍下數不清數目的照片的,甚至偶爾看見自海畔游進的野生海豹載浮載沈,不無意外也引來遊客一陣騷動。冰河的美麗輓歌,造就了我們驚嘆的極地好風光。

驚呼的背後,卻是一場漫長謀殺。

暖化效應以外,八零年代以來,許多好萊塢電影在此取景:「雷霆殺機 (A View to a Kill)」、「誰與爭鋒(Die Another Day)」、「古墓奇兵(Lara Croft: Tomb Raider)」、「蝙蝠俠:開戰時刻(Batman Begins)」…,Jökulsárlón總能毫不費力協助傳達電影製作者想要的異世界極地意象,但我卻在資料中閱及,當年拍攝「誰與爭鋒」,製作人員將河圍起,強迫湖面成冰,再將六部之多的Aston Martin汽車運上湖面,完成了許多電影裡面的驚險畫面拍攝。縱然電腦特效幫助不少,我懷疑那麼多的人工涉入能否確保自然環境完全不受威脅破壞?

Jökulsárlón,其實是A View to Be Killed.

Monday, August 13, 2007

[西班牙] No. 54














Barcelona, Spain

大概也只有巴塞隆納這樣繽紛大氣的城市,才能成就如此豔度高張、如荼如火的路邊牆門。

Sunday, August 12, 2007

[瑞典] 戲外




Vaxholm, Sweden

離斯德哥爾摩一小時船程的小島。

正午,我坐在島上小公園的板凳上,啃著出發前自地鐵站買來充當午餐的三明治。

左手邊有位媽媽帶著兩位年幼的男女孩各一在草坪上躺平著曬太陽。小女孩起身東張西望,撿起身旁的樹葉欲往前擲卻懊惱地老是擲不遠,小腳一伸她把葉子連土踢飛了幾吋,很生氣的臉龐,無奈弟弟媽媽睡著似地毫不理會她的小小憤怨。

前方一群人幹架似地吆喝起來,同時吸引了她的與我的目光。原來有人在排練舞台劇,儘管便衣便服,但是聲音與情緒全然入戲,看來應該是古裝劇。演的是小酒館裡的紛紛鬧鬧,嘩然聲中,一位鬧事者一把掃翻桌上杯盤,被位壯漢一肩扛起丟出了門外,旁邊的女老闆不假辭色厲聲責備著滿屋酒醉的男漢…

小女孩毫無懼意、小碎步地趨前探視那位被丟出的醉漢,大概還童聲童語問了句什麼,一方面打斷了排練,一方面引來所有排演者一陣笑。

弟弟和媽媽還繼續在陽光下睡覺。

Saturday, August 11, 2007

[瑞典] 七葉綠夏














Stockholm, Sweden

孟夏的斯德哥爾摩,陽光鮮明精淬,萬事俱好。

在舊城中行走,一棵七葉樹從石板道上拔天而起,傘蔭成蓋、穿風作韻。風華正茂的鮮甜綠葉在赭土色的屋牆前,每一舒張,都是極高濃度的舒怡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