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une 24, 2009

[馬爾他] 老街



Valletta, Malta

還記得那個情景嗎?

街上的每個店面都小而簡,一個店鋪,可能是一代傳過ㄧ代,或者父親與兒子共管同治,甚至是三代共營,而其主要客戶們,也是ㄧ代傳過一代,老闆與客戶相熟至極,到了店面,先得要花上好一陣子互詢彼此家庭近況,然後才開始進行商業買賣。

那個時候,沒有電腦,但凡你說出的物品,老闆卻很快就可自店裡的哪個角落取出予你,或是告訴你很抱歉現在缺貨哪天才再補貨,而這些產品,沒有條碼、沒有防盜貼、沒有精美的型錄促銷、沒有會員卡的優惠折扣,你不冀望取得發票,但也從不擔心老闆跑掉,維修換貨,你同樣再回到店裡,ㄧ次又一次。

沒有冷氣、沒有電動門,地上不鋪磁磚或亮面大理石,店外沒有閃亮的霓虹、LED廣告,甚至連內裝日光燈的招牌都沒有,你只看到門上漆著店名的木匾或鐵板,幾年不刷新,那些漆就慢慢褪色淡去、翻捲脫落。

而這些,竟然你不在影城佈景、不在卡通世界裡,就可驚喜的走入時光機般迎面撞見。

在瓦雷塔的商賈街(Triq Il-Merkanti)或是聖烏蘇拉街(Triq Sant’ Orsla)中段,好多的老式商店好神奇地如侏儸紀生物般出現在眼前,店家簡單的店招下,只有斑斑駁駁佈滿了灰塵的拱狀的雙推木門,可能很久才上ㄧ次漆,門上貼了又撕了好幾層的小海報因此極度逾時地還在廣告著老早過去的活動與事物。

店家們每日中午從十二時關門一路休息至下午四時再開門營業,四點以前走經,彷似蛛網塵封的古老氣氛,你幾乎就要以為這些店家老早就已倒閉歇業、整條街是條不幸的破產路。

殊不知,四點ㄧ到,店家陸陸續續開門,強大的鄉愁氣旋般一洩而出才要ㄧ股腦將你團團攬住,店員們探頭出來望你,像是觀望另一個村莊前來的陌生客,他們跟你說:「午安啊!」

你還記得那個情景嗎?

Tuesday, June 16, 2009

[馬爾他] 黑影幢幢



Valletta, Malta

下午,我還在對岸的Vittoriosa之聖安其羅堡壘(Fort St. Angelo)旁望向Valletta的這一頭,沒過幾小時,我又回到位於高處的Valletta這一側,順著日照的方向,越過大港眺望對岸諸城,夕暮時分,最是在此賞景的魔幻美好時光。

距離太陽完全西下也還有一段時間,但是拉斜的日照已經將頭上的拱頂建築做了一個分身打在地上。有了光影,馬上將眼前景致拉出了另一條空間軸線,畫面中遂有了深的綠色、淺的綠色,濃的藍色與艷的藍色,況且光影一直移動,這個畫面即便是靜態仍然透露著動態的神韻,就好像一幅靜止畫裡小孩,你都知道在下一刻他就跑出框架追球遊戲去了。

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已經先跑到下一層的草坪上去了,再往下一層就是藍色大港,然後是我才離開不久的港畔的聖安其羅堡壘。我決定幫自己和大港及堡壘拍張合照,這是第一張,下一張時,我伸起了不按快門的左手朝自己揮了揮手。

他也跟我揮揮手。

旁邊ㄧ位英國阿伯走過來,他笑說:「你是在拍你自己嗎?」

「欸,」我訕訕地說:「像是自畫像一樣。」

他說:「自畫像?原來你是一團黑影!」哈哈笑了起來。

遂攀談了起來,英國阿伯來過馬爾他已經數回,除了海濱的日光浴,這裡也是他最愛的大景,尤其黃昏時分的首選。

「我也來拍個自畫像好了!」離開前他笑說:「原來我也是一團黑影哩!」

Tuesday, June 09, 2009

[馬爾他] 拉巴特的眼淚



Rabat, Malta

維多利亞(Victoria),舊名Rabat (拉巴特,為阿拉伯文中「城郊」之意),人口近7000人,為馬爾他之戈佐島(Gozo)的首府,位於島的正中央,距離東南方的主要港口(Mgarr)約六公里。從書上得知,這座城市的身世較之馬爾他島上諸城又更加複雜與淒楚,發生在此的幾番歷史大事從來都不在此地人的掌握甚至想像之中。

故事約從7000年前開始,島上的第一批住民從西西里島遷徙而來,開啟了蠻荒之島上的文明之光。到了西元前700年左右,島上的主宰者為腓尼基人與迦太基人,然後是羅馬人、東羅馬人(535-870)、阿拉伯人(870-1127)、諾曼人、西班牙人…,戈佐島在1551年遭土耳其大軍圍城,擄走了所有人運往北非當作奴隸,繼而為聖約翰騎士團的進駐、法國人、英國人的統治直至二十世紀下半葉。

幾件史事特別令我震撼,尤其是1551年的圍城之役,很難想像,所有的住民在一夕之間被全數擄走,不管是貴族、平民、士、農、工、商,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無一倖免。那些襁褓中的嬰兒呢?那些殘疾的病老們又如何了?而那些被擄走的人一夕之間成了奴隸,人生的劇變如此,有多少人因而自殺了、逃亡了、給凌遲欺負了、崩潰了?

原先的人口聚居的Rabat城,陡然之間人去樓空,比瘟疫還可怕地轉瞬變為死城,徒留窗樓晾著的衣服、開啟的門窗、未及收拾的家俬、散落一地的食物。景況,不比被火山灰淹沒的龐貝城還好。

即便聖約翰騎士團進駐,Rabat又有新住民遷入,一座更堅固的城堡(The Citadel)傍著Rabat被修築完成了,但是很長一段時間內,為防土耳其人再度不預警入侵,住民依法規定每日需進城內過夜,直到白日才再得出城,為了人身安全而產生的巨大不便。諷刺的是,土耳其大軍再沒來犯過了,新修的城垣,因之從來也沒機會檢視其堅固性與防禦工事的完善度。

承平日子不久,1693年,暫無戰事的Rabat又遭逢了大地震之天災,再度,如天譴般有無數住民一夕消失。

西元1887年,馬爾他的英國殖民時期,為慶祝維多利亞女皇就職50周年,Rabat城被英女皇Victoria改賜新名Victoria,天知道當地人民到底稀不稀罕這個遠在天邊的ㄧ個女人的名字強蓋於他們的千年老城之名上,只知道,即便時至今日,一百多年了,當地人還是習慣稱呼這座古城Rabat。

在Rabat城內行走,總令人有滿心的不忍。

Monday, June 01, 2009

[馬爾他] 貓



Valletta, Malta

在地中海畔的貓,是不是都如此之大家閨秀?如此之看透人世?

這隻毛色鮮美的貓,大眼睛,膨膨毛,在我發現牠前,正躺在這個斜坡上的石板梯,姿態優雅地看著行人慢慢走經、看著陽光投下的暗影慢慢移動,有車子從身旁開過,牠連眼睛都不轉一下,連尾巴都不稍挪動。

大概地中海風沿著街道直吹過來太過舒爽,膨膨毛表情慵懶得很,豐潤的身軀讓牠看來就像隻生活優渥的貴族貓。

我走到牠前方約兩公尺處,蹲下來看牠。

牠也看著我,一臉狐疑的表情。直到我把相機拿出來想幫牠照張相,牠緩緩地站起身,喵喵叫了起來,我以為牠要走了,實際上牠是沿著牆走下階梯,一步步向我走來。從之前得自希臘的經驗,我知道這是隻推心置腹把我當作友善人的友善貓,牠輕手輕腳走到我身邊就快碰到鏡頭前緣了,我趕緊半站起身免得牠舔到鏡頭。

牠停在我的腳邊喵喵蹭蹭,抬頭望我,毛茸茸的身軀像極了填充玩具。

然後牠走到旁邊一戶人家的木門前,仰首看著門上大大的金色海豚門把,天真愚騃的表情。

一直到有隻鴿子飛落街梯旁道路邊,膨膨毛發現了,牠轉身躡手躡腳地望前靠近鴿子,還有一段距離,挪動那豐腴的身軀就追獵起來。

當然比不過敏捷的鴿子,連差一點都說不上,鴿子啪啪拍翅飛走了,只有悻悻然的膨膨毛覺得有些丟臉有些無趣,又跑到我的腳邊挪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