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December 24, 2010

[以色列] 在主誕教堂



Bethlehem, Israel

隻身進入約旦河西岸,心理上是有些壓力的,這個地方太過熟悉又太過陌生,媒體新聞裡不斷出現的地名,恆常伴隨著緊繃的氣息與漫天的煙硝。

在伯利恆下車,沿著熱鬧的傳統市集行走,市井生活,一如世界上許許多多沿著巷弄的市場,讓人心防卸了不少。好興味地東踅西逛,這個世界同我熟悉的東方與西方如此截然不同,即便到過土耳其、北賽普勒斯等地中海地區伊斯蘭國家,約旦河西岸的氣氛還是有很大的殊異,這裡的人民被更複雜的歷史包袱綑縛住,地理上又遭以色列當局重重關卡管控著。

穿出巷弄市集,一片大廣場,廣場之後,我撞見了此行的另一高潮—主誕教堂(Church of the Nativity),一座我早在數不清的紀錄片、旅遊節目與導覽書中看過多回的古老教堂。教堂由羅馬皇帝康士坦丁於西元326年下令興建,古老而拙樸,雖然一千多年來幾番整修重建,仍然保留了現存最古老的不間斷被使用的教堂的稱號。

教堂之所以在基督教世界如此重要,在於其重要的位址—教堂的穴室,據說就是當年耶穌誕生馬槽的所在地。因此,從世界各地來此參觀的朝聖教徒,一車一車絡繹不絕。人潮太眾,以致要排隊下入石室,得要花上甚多時間等待,就算真的進入了,每個人匆匆跪下,趴在那個覆於當年馬槽所在點上的銀色星芒短暫一吻,即得迅速離開。

石室太小,參觀者太多,古老的建築裡混著裊裊的燭煙之香,一切都迷迷濛濛,充滿了混沌與神性。

雙手也去撫觸了銀星,腦裡其實是空白的,不惟我本不是教徒,更重要的,是我知道這小小的一顆星的所在地在人類歷史上有多大意義,基督教作為一個學說、一個教派、一段歷史,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不管從教徒非教徒的觀點,都對人世造成了莫大的影響。我剛剛所觸及的,極小面積,卻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個極重要的地理巨點。

主誕教堂裡,44根巨柱自四世紀矗立至今,上端的繪畫隱約可見,圓柱下端的光滑明顯趁映出上半截的暗沈,那是幾世紀來多少信徒不斷的摸觸打拋成光的。如今的地板下層,還覆有當年的馬賽克地磚,舉首,長長的木樑交錯拱頂,一切都是歷史,一切都是時光彫痕。

我倚在圓柱旁,看著眼前一群又一群的朝聖客,他們講著我聽得懂的、聽不懂的各式語言,但他們都在胸前劃十字、但他們都在親吻那個聖母像、都在點蠟燭、都在禱告,他們都是神的子民,他們都帶著他們的平安喜樂的表情。

就如同我在清真寺或佛道廟宇看到的一般。

Tuesday, December 14, 2010

雙程記



Beijing & Guangzhou

第一程 北京

北京首都機場,入關,領好行李,長長的人龍在航廈簷下排隊等候搭乘計程車入城。我拉著行李箱排在隊伍最末,甚久才輪上,一輛計程車停在右前方,我快步狼狽地拉著行李箱跑過去,司機安穩地坐在前座,我示意他將後車廂打開,得要自己將沈沈行李箱抬入。

上車,告知我要去的旅館,司機不作聲。我又重複了一次,問:「知道這間旅館吧?」

他道:「聽了心都涼了!你知道我排了三小時隊嗎?」開始不悅地責備我起來。原來我的旅店僅在東四環附近,離機場不遠,排隊三小時載到一個短程乘客,司機有滿腹的不爽。

遂不間斷地抱怨我的短程之措,沿途沿路未間斷過,一開始我極同情地陪著說著安慰了他幾句,後來我不語了。

他說:「先生我們多繞個路吧!」


第二程 廣州

從北京路步行區走出,我實在不願意再回去搭地鐵。亞運期間,廣州市政府開放地鐵供民眾免費搭乘,引來大批的民眾湧入各地鐵站,通過安檢門,幾乎是挨著人走,好不容易擠進了地鐵車廂,前胸貼著別人後背,一車廂汗臭,極不舒適。

回程,手上一袋沈甸甸的書,我招了部計程車,只想早點回到旅店。

年輕小伙子開的車,年紀看來不過二十出頭。我說了目的地,他沒說話,快速地迴車,油門一踩,咻地箭一般我們上路了。

他的右腳顯然在油門與煞車間不斷迅速移動,油門到底飆速,再煞車到底急停,不斷變換車道。幾番在行駛間,眼見前方公車欲切入左道了,他的應變方式不是緩速,而是急踩油門,在公車順利換道前的最後一刻飛車穿過兩車間的小隙,或者發現穿不過去了,在最後一刻急停,在柏油路上滑出一道長長車痕與尖銳唧聲。

我扶著前座椅背,第一次坐到如此賽車,說:「不急!你慢慢開就行!」

小兄弟沒說話,繼續他的一級方程式,全程無言。

到了旅館前,我付清了帳,才聽他好客氣說一聲:「謝謝!」

Saturday, December 04, 2010

[台灣] 佳興村



Taiwu, Taiwan

泰武鄉佳興村,人口太少,地處太遠,整個村子沒有一間雜貨店,當然也沒有7-11或家樂福這種奢侈玩意兒,村民得定時進城採購所需,或者仰賴專做偏遠村落生意的菜車、肉舖車、西點麵包車,送來其實不知新不新鮮的食物。甚至,規模太不經濟,連許多購物網站都言明不送貨至此,遞送包裹,請找郵局,或者黑貓,他們一週或許還來幾回。

年輕人都到外地謀生了,留在村落的,只剩老人家,以及由老人家照顧著的小朋友。週末,或許在附近謀生的年輕人會回鄉返村,更多的房子空著,他們的主人可能一年沒回來幾回,他們是原住民,一年只住在原民部落沒幾日的城裡人。

小小的城鎮有三座教堂,一座天主教堂與兩座基督教堂,到了週日,三間教堂響起熱鬧的聖樂與福音歌曲,像是卡拉OK一般,有的有小樂隊,有牧師自己也彈鋼琴。天主堂的神父是西班牙人,每到週日得忙著開車巡迴附近村落教堂佈道,他用腔調怪異但流暢的中文說:「我來這裡很多年囉!」另外的牧師則同時用中文與當地的排灣話傳道。

這裡當然是沒有漢人的廟宇的,當地人說,我們不是中國人、不是台灣人,我們是排灣族人。

排灣小孩真是漂亮可愛,皮膚健康黝黑,眼睛大而精神,遠遠看見和我同行的在他們小學任教的老師,他們熱情大叫:「Alex老師!」一邊就奔跑過來,年紀小一點的,一躍就雙手環抱老師;年紀大一點的,裂開一嘴笑容站在老師旁邊笑。小鎮走蕩,「Alex老師!」聲此起彼落,雖然Alex老師其實不會說排灣話,也不會說中文,而小朋友的英文程度好像僅及於”Good morning!”。

村落裡到處都是狗,家家戶戶都有,白日時光,如果沒有偶爾奔跑嬉戲的排灣小朋友,如果沒有那位原民木雕工的來回切材,就只有狗族們在此地最活躍了,少數幾戶人家養雞,最是雞犬相聞的美好寫照。

在村里唯一一家早餐店(也是唯一一家店)用餐,隔壁桌是早早也來吃早餐的中年排灣族人,用排灣語開心地交談著。見著奔跑過的小朋友,招呼抓來講話,改用中文了,原住民腔的中文,幼稚園年紀的小朋友們顯然不會說排灣話,雖然在排灣部落長大,他們用無啥腔調的中文回覆隨意長輩幾句,一溜煙又跑去玩了。大人們又恢復為排灣語。

我跟Alex老師說,不知為何,我覺得自己比你更像個外國人,在這裡。

Tuesday, November 30, 2010

[台灣] 蟲唧星際



Taiwu, Taiwan

入了夜之後,這裡就闃無人聲了。

沒有人聲,但是蟲唧這會才在靜謐中被放大開來,遠遠近近、不急不徐,浪湧似的一波一波,去之又回,回之再去,他們在這山林中悠悠叫唱了萬千年,耐著性子重複著萬古沒變的節奏韻律,聽著聽著,像是催眠聲般把躺在床上的我的眼皮慢慢拉陳了下來。

山裡的人家,每戶幾乎都養著狗,偶有幾聲狗吠,東叫幾聲,西應數吠,交談似的,把人又從沈沈睡意中拉回幾分。

窗外沒有月光,方向不對,但是方才進門前,我坐在門外的矮牆上觀星,星宿灑了整片暗藍的天空,幾無游雲,因此,微微閃爍的星光沒有障庇地瀉了一地,海拔也不見得多高,但是仰首觀望,夜幕直逼,幾乎就要以為自己入了星際。

我想起日間,從台北到這裡,輾轉再輾轉,辛苦上了山。高樓退去,文明退去,車喧退去,人群退去,到了這個連間雜貨鋪都沒有的排灣部落,卻有好多不可名狀的什麼湧了上來,伴著蟲鳴聲無端地放大再放大。

季秋,在泰武的星際與蟲唧間,一個旅人。

Monday, November 22, 2010

[以色列] 特拉維夫海岸小記



Tel Aviv, Israel

特拉維夫,多數人以為的以色列首都,這座城市摩天大樓聳立,包浩斯建築處處,臨著湛藍的地中海,由北而南一路蜿蜒著寬闊漂亮的白沙灘,沙灘上運動遊戲的人無數,臨著沙灘還有寬闊舒服的海濱行道,走在摩天高樓與細白大沙灘間,你恍如走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邁阿密。

實則,這裡不是以色列首都(首都在古城耶路撒冷),也不是邁阿密(這裡人種太過單調,除了少數外國遊客外,是座猶太城),這裡是以色列舉國一片肅殺氣氛中的一個喘息點、一個休息站,來到這裡,遠離了約旦河西岸,遠離了加薩走廊,遠離了許許多多的自殺炸彈客,在這裡,以色列猶太人才終於又放心笑了開懷,開心地打沙灘排球與Matcot(一種介於桌球與網球間的海灘球種),放鬆地慢跑、遛狗。也是在這裡,那些不拘於猶太教戒律「世俗的猶太人」才終於又開心地在沙灘擁吻與展露胴體,在酒吧與夜店間穿梭,在猶太的傳統安息日間繼續飲食交通作樂。

我把特拉維夫當作以色列的舒壓點,繞著以色列走,哪裡不是荷槍實彈的軍人?哪裡不是安檢機關重重?哪裡不是一臉肅穆遠遠就盯著你一路走過的軍警人員?

即便在特拉維夫,火車站附近,我幾乎不想將相機拿在手上,一堆黑衣人盯著你看,隨時準備衝上將人一把制伏似的。我沿著街道刻意慢走,不能拍照,總要好好觀察、用眼睛記錄。老是看到一堆黑衣人或軍人,圍著一個阿拉伯人老頭子,大概質疑他是自殺炸彈客或如何,不客氣地盤詰驅趕,兩方膠著對峙,老頭子因此總是一臉怨毒憤慨,兩族世仇在毒火中獵獵竄燒。

總是到得這個長長的海灘邊,大概閒雜人等已被驅離淨了,你才看見生活、你才看見歡樂、你才看見太平(即使只是小範圍的、幾近粉飾的),海邊許多五星級飯店,海面很多拖曳傘,海岸無數的日光浴者,乃至夕陽西下,太陽在人眼前墜入地中海,滋的一聲,無盡的美好。

雖然,這個美好裡有著什麼樣的不好。

Sunday, November 07, 2010

天氣晴,無藍天



Guangzhou

如果,你只是聆聽,周遭遍是廣東話的絮語人聲,根據以往的經驗,你會以為自己在香港。但是睜開眼,你知道不是,這裡才是廣東話的源生地,這裡是廣東。

廣東之首府廣州,做為中國僅次於北京與上海的第三大城市,雄踞南禺,本該有三足鼎立之態勢,但是北京延續了前數朝的國都氣勢,向來是國家當然不二政治中心,上海的經濟發展綿長、國際視野既早且廣,區域財經中心的地位不容挑戰,相較之下,讓廣州有些難以自我定位,讓廣州人天生便似乎較上兩地市民少了些自信。

與來自廣州的同事同遊上海,知道我將至廣州,先幫我打了預防針:廣州不像上海這麼漂亮的,不要期望太高!

真正到了廣州,我與另一位同事閒聊,談及廣州有何名勝景點,她自謙地說及,廣州本是南蠻之地,是沒有什麼看頭啊!

另一夜,大夥同遊珠江,亞運將至,廣州市政府在珠江畔做了極大規模的燈光美化工程,只見七彩光束上下左右絢麗搖動,襯著兩岸大樓燈雕、襯著新穎的獵德大橋,與前一年剛落成的世界最高塔—廣州新電視塔交互輝映,同事不禁又高興地說著:這比黃浦江畔美麗吧?

卻又不禁批評起為準備亞運,廣東市政府所做的諸項措施,例如,沿著主要幹道兩旁的民宅,政府花大錢為所有室外分離式冷氣主機加了美化欄架,為珠江畔的住宅加裝照明燈材設計,政府甚至在某些空白的大面牆壁上漆上了遠看幾可亂真的假窗;例如,為控制車流總量,採車號單雙號限行措施,又為了慶祝亞運,全市地鐵免費供市民搭乘(結果,搭乘人次由每日500萬暴增至地鐵所不堪負荷的800萬人次,擁擠紊亂,逼得政府改弦更張,不到一週匆匆取消免費搭乘,改發家戶補貼券。),浮誇表面而不實用的工程處處,讓市府銀庫大失血,繳稅的大夥怨聲載道。

更重要的,表面上廣州市更漂亮光鮮了,但是物價此段時間已經飛漲,實質上,人民的荷包更緊了。

「至少,廣州人應該更有自信了吧?」我說。幾個廣州同事笑而不語,不加置評。

我到城裡最大的越秀公園走逛,園內甚多戴著一式鮮豔顏色帽子的各地來的遊客,他們是各省依據配額免費招待至廣州旅遊鼓勵亞運的旅遊團成員。亞運未開始,政府已開始累積統計因為亞運而造訪廣州的人潮,模式完全比照上海世博。

也到越秀公園旁的西漢南越王博物館參觀,南越王趙眛之墓在八十年代建設公司挖地造樓時意外發現,如今古墓原址闢為博物館,出土之甚為可觀的南越時期古文物另置展館,展出水平甚高。此番禺古墓從未被盜,完整性遠較北方諸名墓為高,不禁推薦久居此地卻從未造訪此博物館的同事前來瞧瞧,南蠻不蠻,歷史可同樣光耀!

來此數日,天氣不甚穩定,時而陰霾、時而雲雨,最後兩日天氣放晴,陽光灑落,奇怪此地竟見不著藍天,空氣污染所致,即便政府已令周遭工廠完全停工不排廢氣。從白雲機場起飛,到了一定高度,終於又看到久違的豔藍的天,藍天之下,整個廣州罩在一層灰白的薄帳之中,大概還要幾日,等空污散盡,藍天才要露臉。

等同著廣州的矛盾與自信,大概也還要好一段時間,才能雲破天開、徹底釐清。

Sunday, October 31, 2010

[以色列] 陽關七疊



Israel

從耶路撒冷古城離開,欲西行前往班古里昂機場(Ben Gurion Airport)離開國境。這一路,可是難關重重,前所未見。

第一疊
搭乘巴士到耶路撒冷巴士總站,循例,進巴士站得經過檢查關卡,來此地兩週,我已很習慣地找到隊伍尾巴跟著排上。快輪到我,旁邊的年輕人用不流利的英文告訴我,我的行李過大,得走另一條特殊通道,以機場安檢門的規格,對我的行李X光掃瞄一遍才能放行。我識相地依指示找到另一檢查口,慶幸自己多預留了不少時間準備通關。

第二疊
整車巴士塞滿了人,以色列軍人似乎總在移防、總在移動,他們搭乘公車,荷著槍,在人群裡家常便飯地看書聽音樂。我似乎是唯一一個外人,也是唯一一個要到機場的旅客。機場站,其實在機場極外圍,艱苦地穿過人群下了車,得轉搭另一巴士進入國際機場。巴士發動前,兩位帶著長槍的軍人上車惡狠狠掃了車上每人一眼,車外,有人在檢查車底有無爆裂物。

第三疊
機場航廈,還沒走到櫃臺報到,已經有人向我走來,詳細問了我從何而來、所為何來、與誰共來,行李何時打包、如何打包、有無離開視線過。仔細翻閱護照,問為何去土耳其、埃及、印尼、馬來西亞?

第四疊
可怕的巨大的行李檢查機!我的行李經過了長長的黑暗甬道,恐怕是極端高科技的檢查輸送帶。

第五疊
行李與人雙雙過關?當然沒有如此簡單,行李被要求打開,將物品一一取出,用一張試驗紙在人身上與行李上擦抹幾回,再將之放到一旁如大型顯微鏡的機器上判別有無可疑爆裂材料。(我心底暗稱之「抹片檢查」。)

第六疊
我終於走到了報到櫃臺,拿到了登機證。通關,自然,再排隊檢查一次,更詳細的「抹片檢查」!

第七疊
要登機了,需不需要檢查呢?

西出陽關,難如上青天!

Sunday, October 03, 2010

[美國] 一生中的二十分鐘



New York, USA

落腳旅館地處偏遠,沒有地鐵,拖著大行李也不方便找公車,我託旅館人員幫忙叫了輛計程車。說是要等15分鐘,我坐在臨門旁的大沙發等待,一邊看進進出出旅館的人,一邊看下一段行程將用到的會議資料。

皇后區,義大利人經營的旅店,進出人士以亞裔、拉丁裔與非裔人士為主,看得出來都是囿於預算不得不住於此地者。

我所等待的小黃遲遲沒有現身,倒是一輛白色加長型的豪華禮車緩緩駛到旅館前門,擋住了一部份灑進門內的日光。真好奇,這個旅館住了什麼樣的重要人物?還得派出這等禮車接送。果真人不可貌相,旅館也不能任意斗量。

我定睛觀察,等不及要看看待會上車的乘客是何方神聖。

司機下車了,走進旅館向櫃臺人員打了聲招呼,然後轉身喊了我一聲: “Mr. Lien?” 把我的行李拖走了。

原來我就是那個「神聖」,心裡大喊不妙,這家黑店旅館,我不過要輛計程車,她那廂給我找了輛加長型禮車!這個價錢可要怎麼算?

心裡的忐忑,一進車內就給轉移焦點了—嘩!這車內空間寬敞可坐數人,蜿蜒的皮質沙發、酒櫃、冰箱、高腳杯、電視、特殊的燈具,雖然看得出來有些年份了,這等車內空間與內裝配備,我大概只在電影裡看過吧。

趕緊拿出隨身的小相機,閃光燈一閃照下了這張,從司機的後照鏡裡,我看到了他的微笑,而我知道那笑的含意。

20分鐘後到了機場,司機將我的行李小心拿出放下,拉起拉桿交給我,問了價錢,幸好,只比一般計程車多了10美元。

遂因此當過了20分鐘的VIP貴賓,在這一生中。

Saturday, October 02, 2010

[以色列] 古城記 - 凱撒利亞



Caesarea, Israel

凱撒利亞,古城,兩千餘歲。

擁有一個氣勢磅礡的名字,這座位於海法與特拉維夫間的濱地中海城市,最早被斐尼基人開發為港口,到了西元前一世紀,落入了史上著名的希律王的管轄權下。希律王之聞名於世,除了重修耶路撒冷之猶太第二聖殿,更重要的,他是耶穌誕生年代整個猶太人地區的統治者。據載,希律王知道伯利恆有個君王誕生了,下令將伯利恆及其周圍境內兩歲及以下的所有嬰兒殺死,以防這君王將來要竄奪他位。殘酷的希律王甚至還曾下令殺死過自己的三個兒子,以無中生有的通姦罪處死了自己的妻子。

彼時,猶太地區隸屬羅馬帝國轄下,希律王為羅馬帝國在猶太行省的代理王,從中文的字詞來說,即屬當年猶太人口中的「漢奸」(或者在此應稱為「猶奸」),這位猶奸為討好當時的羅馬帝國君王凱撒大帝,在此地大肆修建,大型羅馬戰車競速場、羅馬劇場、羅馬浴池、蒸汽浴室、規模宏偉的大殿,更重要的,身為猶太人的王,希律王為羅馬帝國君王修建了一座羅馬帝國所信奉的異教神廟。(看在多數一神信仰的猶太人民眼裡,情何以堪?)這個宏偉的地區,喚之凱撒利亞,當然是獻給遠在地中海另一邊的羅馬帝王—凱撒大帝。

兩千年過去了,此處僅存殘址廢墟一片,自廿世紀下半葉,陸陸續續有許多當年殘蹟被一一掘出,保存良好的羅馬式馬賽克地磚、石柱、古劇場、大競技場,昔時的無盡輝煌在僅存的殘垣中仍然呼之欲出、光芒萬丈,凱撒利亞名聲再次遠播,來到以色列,鮮有觀光客不趁機來此考古公園參觀朝拜。

於是,凱撒大帝再度被提起,於是,希律王又重新揚名。

歷史上多少著名建築不都如此?金字塔、長城、秦王陵、凱撒利亞…,愈是雄偉的建築,欲代表了其後背景的不堪,當年巨稅重役、生靈塗炭背景下誕生的懾人建築,往往都是以百姓平民的血肉汗淚,成就帝王君主的無盡光鮮、或者死後哀榮,甚至,更幾千年後,被記住的,仍然只是殘暴對民的統治者。

誰說歷史是公平的?想想,凱撒利亞如此磅礡的名字,如今多麼吸引觀光客啊!

Wednesday, September 22, 2010

難圓之園



Beijing

歷史雖然有趣,但自學生時代起,對於晚清史就最為排斥,不惟其細節最繁、屈辱最深、年代最冗,最重要的,毫無光耀可言的一段歷史,讀來總只能擲筆一嘆。

進入圓明園,於是就再次被推進了那些不美好的記憶中。

這座自十八世紀初期開始修建的皇家園林,占地數百畝,一百多年的時間,頃帝國之力,不斷興土擴建。不居於紫禁城,自康熙、雍正、乾隆乃自咸豐時代,歷朝皇帝,多數時日反倒安居於離宮圓明園。自然,皇居所在,又是大清盛世,此園逐漸成為萬園之園,薈萃了中國幾千年的庭園與工藝精華,大量運用對景、障景、借景、透景等空間處理技巧,匯聚各種造園手法,成為中國園林藝術集大成頂峰傑作。甚至,義大利籍傳教士郎士寧還應乾隆皇帝命令,在皇家宮苑中大規模仿建西洋建築和園林,建成了一組歐式宮苑建築群組成的西洋樓。

當然少不了珍寶古物、繁雕美畫,各族進貢的稀世精品、各地造極的工藝珍稀,一百多年的發展,足以打造一座驚人的東方當代博物館。

我的嘆息,當然來自1860年英法聯軍對於該園的劫掠毀損。攻佔該園後,英法聯軍首領放任其士兵對園中珍稀的大肆劫獵破壞。為逼迫清帝國簽下不平等條約,在離城之際,有計畫地燒毀滿園數百座的宮殿樓閣,火燒三日三夜徒留殘土。木製的宮廷當然只成灰燼,就算石式建築的歐洲庭園區,也僅存殘垣斷瓦,光華盡失。

那是怎麼樣的人類文明的損耗,令人痛心。歐洲文明歷經了14至17世紀的文藝復興運動、歷經了17與18世紀的理性主義發展、歷經了18世紀的啟蒙運動,終究,還是停留在貪婪與自私妄大的殖民主義中。他們劫掠了一個國家的財富、卻銷毀了人類共同的文明藝術。

被法國作家雨果譽為宛如一千零一夜場景的東方登峰造極的一代庭園,就此永遠消失在人類文明的版圖上。存在其中的所有文物,絕大多數至今下落不明。

與其稱之中華民族的國恥,我倒覺得,英、法兩國更應引以為恥。那是歐洲文明的巨大暗點、是對人類現代文明的無盡嘲諷。

Friday, September 10, 2010

[以色列] 賊



Jerusalem, Israel

從提比哩亞回到耶路撒冷,回到位於穆斯林區的這家由阿拉伯人經營的小小旅店,長途公車、轉車、穿越擁擠人潮與窄小巷弄,終於揮汗到了旅館。入住即得付款,一時找不到背包內的護照與現金,我有些慌張。不可能!明明收拾得極為妥當,一路我也都甚為小心行李的,護照夾卻不見了!

儘管還有護照與簽證影本備份,現金也都分開存放了,我知道不成大礙,但總歸是麻煩事,如真丟了護照。

我跟旅館櫃臺後的老闆說:「我的護照與錢好像不見了,該去報警!」

他絲毫沒有同情味地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找警察有用嗎?他們只會把你當賊!」

左翻右找,我從背包的內夾層找到了護照與現金,鬆了一口氣,卻一直沒法忘記旅店老闆那句短話裡傳出的沈重意涵。

穆斯林、猶太警察,與耶路撒冷。

Sunday, September 05, 2010

[以色列] 水事



Jerusalem, Israel

在外旅行也同在家生活,總是甘苦兼備,只不過,每日遇見的衰事喜事不易預測。遇見衰事,當然只能攬之順之,異地行旅,但求平安,很多細節不能計較過多。然而一旦遇見了好事,當然在心中要將之惦之記之,宣之傳之,如此,能讓旅行趣味又多添幾分。

早在網路上看到其他旅人的提醒,在耶路撒冷行走,需要大量的水分,每天得灌進好幾公升的礦泉水,跟店家打交道買水,千萬得特別小心—許多不肖店家,將自來水灌進空水瓶,再將之照正常礦泉水價賣出以賺取暴利。因此,買完水結帳前,千萬得確認瓶裝水是未曾開啟的。

某日在穆斯林區,臨回住處前,我上一家商店冰櫃取出了一罐水,付脹即走,到了晚上準備旋開瓶蓋大快朵頤,才發現正中詭雷,蓋子是鬆的,買到了傳說中的自來水。當下將水倒除,寧可不喝,莫為省錢壞了自身健康,耶路撒冷這座老城可是沒有下水道系統、生水絕不能飲的。

就算沒買到黑心水,在耶城行走的旅人,為礦泉水每天都得要付出大把銀兩,水價之高,不下當日餐費。我的每日預算到了該地才急作調整,大瓶勝過小瓶,果汁不見得貴過純水。早晨出門前,我的背袋裡恆常有兩小罐自大瓶分裝出的便於攜帶的小水瓶。

習於這裡敲詐人般的水價,那日,不小心走進一家小雜貨店,店家跟我收取的低價讓我懷疑如非總價算錯,他們賣我的肯定是黑心水。我又問了一次價錢,坐在櫃臺後的老先生把剛剛的數目重新講了一次,一瓶水,大概是其他店家的六折。

半信半疑,我試著旋旋瓶蓋—是未開的。

往後數次、數日,我幾番到這家小店購物,發現不只是瓶裝水,連易開罐、乾果雜糧,價錢都相較同區所有其他商店十分低廉。

我想,約莫,這家店的老闆用的是當地價格賣給所有人包括觀光客,而其他店家用的大概都是兩套價,觀光區常用的賺錢伎倆,即便在猶太、基督、伊斯蘭三教聖地亦一樣,那個宗教不是說不能欺淫邪盜?又有多少教徒真能如實做到?

我當下決定,要幫這家小小的老實店打個廣告—從大馬士革門進城,直走遇見叉路,右側是El-Wad路,左側是Sheikh Reihan路,才轉入左路,左首第一家門招電話寫著6282960者即是,看店者似乎總是父子輪流,價錢則是一式低廉。

結帳後,莫忘跟店家豎豎大拇指。

Tuesday, August 24, 2010

[以色列] 郭神父



Capernaum, Israel

迦百農,加利利海畔的一個小鎮,另一個基督教徒的聖地。耶穌基督早年在此發跡傳道,幾個門徒皆在此地尋得,漁人彼得(也就是後來的聖彼得)兩千年前的故居甚至還在湖畔被指證歷歷,如今,其舊址上懸空架高搭建了一座形似飛碟的小教堂。

進入這個小小園區,象徵性收了3塊以色列幣(NIS),園內一車又一車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朝聖團客,他們在聖彼得像前拍照,在那座耶穌傳道所在的古老猶太教堂殘蹟前拍照,在加利利海畔拍照,在有漁網圖飾外牆的教堂前拍照,他們進入那座小教堂,可能還不及坐下暗禱一番,又被領隊叫出,搭上遊覽車往下一個景點而去。

騎腳踏車一路爬坡而來,我一手拎著自行車帽,另一手拿著相機,汗濕了一身,有些氣喘吁吁,進入教堂,東張西望,亂看隨拍,不疾不徐。相較於其他遊客,我這個一身臭汗的獨行客、也是四下所見唯一的東方人,大概很容易被盯上。我緩步走逛,站在教堂窗前遠眺加利利海,一個聲音從另一面的牆側發出:「你從哪裡來?」操的是中文。

我訝異回望,這是我在以色列近兩週來第二次聽到中文,說話的人是位著黑色教袍的神父。神父坐在窗邊,身軀清癯,神容懇摯,約莫六十來歲,看不清他的實際族裔。

我想,神父應該來自亞洲,要不然當如多數此地人總先誤以為我是日本人,用日語招呼完發現不管用,再來才是中文、韓文。

果然,神父誕生在印尼,長成於新加坡,80年代甚至在台北的輔仁大學任教過兩年,莫怪他說得一口好中文,莫怪他一見我就親切地問候招呼起來。原來還是華人,姓郭。

郭神父熱切地問我台北、台灣諸事,熱心地領我出教堂到加利利海畔看景聊天,繞著教堂與周圍古老殘址一圈,導覽、解譯,他堅持要幫我與聖彼得像拍合照,眾人看神父來了在旁邊等待,一概讓我插隊囧極了地優先拍照。

羅馬天主教會派了兩位神父在此地服務,郭神父說他倍感榮幸,能夠在耶穌生活講道了很長的地方服務,雖然生活很平淡、雖然兩年才得回亞洲一次探望家人,在神的國度、上帝之子的故土,心裡是充滿喜樂的。

也問及我的宗教信仰,卻也不強推、不傳教,只是與我舒服極了地聊天、交換心得。神父果然是很仁慈的,竟然認為我一定是位具有冒險犯難精神的年輕大學生,要不然怎會選擇一個人在加利利海騎車繞行?

我果然是個未被馴化之野人,在上帝的聖土,我只想到了名聞遐邇的聖彼得魚餐,詢問了郭神父,他告訴我在湖的那岸有哪家有名的供魚餐的餐廳。

此去路程猶長,無法多作停留,郭神父一路送我到出口,用力地握了握我手,互道了祝福、相道了再見。

我遂往我的魚餐奮力前進。

Sunday, August 08, 2010

[以色列] 耶路撒冷的夜



Jerusalem, Israel

乾燥的六月,暑熱難耐,白日在耶路撒冷狹小彎曲的巷弄中穿梭走動,往往只是乾炙得人一身汗。購買礦泉水幾乎是每日的最大開支,一瓶接一瓶,喝進了又給汗出了,汗出了又給蒸乾了。

到得夜裡,氣溫陡降,我才體會到耶路撒冷裡這個「冷」字,雖然這地名實際上是個音譯字。

相較於濱海的特拉維夫或是海法,耶路撒冷是座內陸山城,從特拉維夫乘火車一路東蜒而來,最容易輕易體會那種拾坡而上、仰之彌高的朝聖心情。但是白日的耶城太過擁擠,商販的叫囂聲太過喧擾,即便城內矗立著林立的歷史古建物,動輒千年森老,我總感覺這座城市是躁切的,惶惶不安、稍觸即發,有古城綿綿不絕的動盪故事,卻沒有那種千帆過盡後的靜默與沈潛,耶城的老靈魂,仍然有太多懸懸罣念而不得安穩。

一直到了深夜,人止月昇,眾教禱聲稍歇,好像才有一股涼意、一聲嘆息在墨藍的天幕下幽幽揚了起。

這夜,我在夜裡的某一端點突然醒轉,沒有繼續翻身入睡,也沒有點燈讀書,我將房門輕輕帶上,決定上屋頂天台看看耶路撒冷的夜景。沈睡中的城市,有股白日所見不到的獨特個性,如收攏了表情、沈沈酣睡著的人,只有輕輕的鼻息,只有身體緩緩的起伏,不帶裝飾地。

滿月剛過,盈滿又虧的月亮已經開始朝地平面靠近,但是曙光未出,只一股濃濃的將盡之意。

淡淡的月光中,我在一個小桌旁坐下,準備好好浸淫耶路撒冷的夜。

旁邊有椅子的挪動聲,原來還有其他人。他跟我說了聲嗨。幾句話聊下來,從清楚的腔口,我推知他來自德國。

太暗了,看不清彼此的臉,這麼與一個看不見臉的陌生人聊起我們各自的耶路撒冷經驗,更容易不帶偏見、不帶偽裝。

德國先生每年與妻兒旅行數回,但必定有一趟獨自一人的耶路撒冷之旅,一待十餘天,只在此城不去他處。我問:是來朝聖嗎?

他說不是,只是喜愛耶路撒冷保存的古老氣息,他甚少去幾個遊人眾多著名教堂,泰半時間,他會坐到一間城外的小教堂裡,靜靜地冥思禱告,或者是到大馬士革門外不遠的Garden Tomb,一坐一下午,享受繁囂四圍裡的一個靜點。

也常常,他在夜裡登高看耶路撒冷的天際線,就像是這裡,安安靜靜地觀賞一座古城,總是令他很平靜。這一回,他原本打算住在橄欖山上的Seven Arches Hotel,從那裡看古城,更有一覽無遺的大廣角景致,只可惜太晚行動早無空房。

聊了幾句,我們各自靜下,不打擾彼此的耶路撒冷的夜。

夜裡真冷,只穿T恤的我雙手抱胸,感覺月光似乎是道冷光,涼冷的光緩緩暈開,灑滿整城。

我決定先回房了,德國先生和我互道了聲早安,天際已經隱隱有太陽將出的紫光了,雖然我們還是沒有看清彼此的長相。

Saturday, July 24, 2010

[以色列] 以色列安全嗎?



Jerusalem, Israel

相信每個去過以色列回來的人都會面對周遭友朋同樣的問題:「那裡是個安全的地方嗎?」

大哉問!

我很不願意給一個簡單的是或不是的答案,這應該是申論題,而非是非題。沒有足夠的解釋,徒讓想像與誤解更加橫生。以色列猶太人與巴勒斯坦人的問題存在幾十載,我們需要更多的背景知識,在給出答案,甚至只是給出方向前。

不是教徒,沒有太多基督教與伊斯蘭教背景知識,甚至對中東巴勒斯坦地區歷史不甚清晰瞭解,以色列行前六個月,除了兩本導覽書(DK & LP)外,前前後後讀了十餘冊相關書籍,多了一點知識造訪聖地,的確在該地時比較能自我導引、浸淫其中。但是,即便面對這樣一個簡單問題,回答起來才發現其複雜困難。

不給答案,先來看所謂引起「不安全」感的之客觀背景:

1. 舊約聖經記載,亞伯拉罕與上帝立約,他的子孫要永遠侍奉上帝。作為上帝的選民,上帝允其「流著奶與蜜」的迦南地,亦即今日西奈半島、以色列、約旦、敘利亞附近土地。
2. 西元前957年,所羅門在耶路撒冷建造猶太聖殿。
3. 西元前586年,巴比倫攻陷耶路撒冷,聖殿被毀,猶太人被流放。
4. 西元前333年,亞歷山大大帝征服敘利亞、巴勒斯坦、埃及,以色列受其管轄。
5. 西元前164年,猶太人重修聖殿,此即第二聖殿。
6. 西元前65年,羅馬帝國攻下耶路撒冷。
7. 西元70年,羅馬人毀聖殿,猶太人從此離散世界各地。
8. 西元610年,麥加商人穆罕默德受了神的啟示創立伊斯蘭。伊斯蘭教在中東、北非地區成長迅速,巴勒斯坦地區人民亦多為伊斯蘭信徒迄今。
9. 西元1948年,在英、美兩國及聯合國的支持下,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區建國。

簡言之,猶太人認為巴勒斯坦地區乃聖經中記載,上帝所允與猶太人的聖地,即便離散千餘年,回到原地復國理所當然、名正言順。

從巴勒斯坦人的角度,猶太人的舊約聖經不是其聖經,自然也不承認該地為猶太人所有。何況,他們在巴勒斯坦地區也住了一千多年,早就在該地生根發芽。

種族問題本就難解,何況此處還加入了更不可妥協的宗教因素,兩造相爭,自然讓該地區紛爭不斷、火藥味濃厚。

如今的事實是,猶太人掌握了以色列的軍、政、經情勢,在以色列境內的巴勒斯坦人多數被迫遷至加薩走廊、約旦河西岸地區,甚至流亡海外成為難民。周圍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幾十年間有多次戰爭,位於以色列境內的巴勒斯坦人自然也有許多抗爭、許多的流血抗議衝突與恐怖攻擊。

猶太人於2002年起在約旦河西岸佔領區內興建八公尺高的隔離牆,巴勒斯坦人進出皆需經過檢查點。猶太人稱建此牆可有效防止來自巴勒斯坦人的恐怖攻擊,巴勒斯坦人行動自由因此嚴重受限,經濟發展雪上加霜,位於加薩走廊的哈瑪斯政權誓言抗爭到底。

因此,從以前阿拉法特帶領的巴解(巴勒斯坦解放組織),以迄今日的哈瑪斯,遂不斷成了新聞的要角,尤其在西方親猶的媒體上,「恐怖」色彩濃厚。

從一個局外人的觀點,我們當然可以理解以色列保護其一千多年大離散後所重建的猶太人國家的決心,我們也很可理解巴勒斯坦人的困境與不滿。對於猶太人而言,巴勒斯坦地區充滿了潛在的恐怖份子,因此以色列境內各處的安檢極其嚴格;對於巴勒斯坦人而言,以色列猶太人才是真正奪其家園、殺戮其人民的恐怖份子,他們斷無理由束手就縛、任人宰割。因此,上世紀來各方亟欲催生的中東和平協議,實際上是困難重重。

歷史太龐雜、細節太枝蕪,一篇短文真是說不清、道不盡。只能說,如今以色列境內有我所見識過最嚴格的安檢,以面對他們所受到的威脅。

因此,在以色列旅行,可能不安全,但也極其安全。


我的相關書目,協助旅人理解當地的火藥味與怨氣。
- 猶太教
- 圖解聖經故事舊約
- 基督教圖文百科
- 伊斯蘭教
- 中東與伊斯蘭世界史
- 鄉關何處:薩依德回憶錄
- 薩依德的流亡者之書:最後一片天空消失之後的巴勒斯坦
- 一路坎坷猶太人
- 摩西與一神教
- 耶穌
- 神的歷史
- 今日以色列
- 新創企業之國
- 以色列
- Jerusalem & the Holy Land
- Israel and Palestinian Territories

Sunday, July 18, 2010

[以色列] 亞克搭訕記



Akko, Israel

從亞克港走回亞克車站,遠遠的,距離車站還有近百公尺,我拿起相機向車站主體拍了張照,才拍完,有個人從車站內跑出,雙手深長了左右揮擺,並對著我喊了什麼。

是個穿綠色軍服的女兵,在對我打手勢沒錯,我仔細聽,她大喊的是:「No photo!」不准拍照!

知道又有麻煩了,我將這張照片自記憶卡刪除,無奈地走向車站。

還沒到車站,兩個在門口進行安檢的女兵荷槍走了過來,厲聲斥責:「你為什麼要拍照?」才說完,身後又出現了另一個持槍的軍人,人高馬大,她們的男性同僚。

我無辜地囁嚅:「我去哪都這麼拍啊!」

女兵要我將相機交出,開始一張一張檢視我在相機裡的所有照片;男兵請我把護照交出,一頁一頁仔細翻看我的詳細簽證資料與進出記錄。

開始了漫長的一段檢查,我一五一十交代了為什麼要拍那些照片,即使我的拍照只是個感覺從來也不帶特殊目的。檢視到一張我在亞克港拍的牆上海報,亞克港至今還是阿拉伯人居多數的港口,海報內容應該跟選舉有關,是個阿拉伯男人,右邊已被撕去,留下左半部炯炯有神的臉。很有什麼不可言說的精神,我隨意就將之攝下。女兵把照片拿給左右同袍看,問我:「這張是什麼?」

天知道那是什麼?我只是個旅人啊,就是隨意拍啊。我還寄望她告訴我海報的內容與用途。

男兵一頁頁檢視我的護照,看到我入境伊斯蘭國家的紀錄:印尼、埃及、馬來西亞…,一一問了原因:何時去的?有無認識的人在當地?有無保持聯絡的當地朋友?為什麼要去印尼?為什麼要去埃及?為什麼要去馬來西亞?為什麼要去土耳其?為什麼…?

我有些哭笑不得了。我去埃及看金字塔法老王、去馬來西亞開會出差、去印尼峇里島過私人泳池的癮、去土耳其橫跨歐亞兩洲…

知道這個國家層層安檢之所為何來,我仔細交代他們所提的任一問題,心裡暗想這也算個酷經驗,我甚至打算與他們長期相伴,看要否進去冷氣房內慢慢聊這一下午了,那應該也挺有趣。我主動跟他們談我接下來的旅行計畫,說不定再來要去摩洛哥、突尼西亞或約旦,都是穆斯林國家喔!

大概覺得我老實得無趣,證件與諸理由又很齊備,他們拒絕繼續跟我鬼耗攀談了,揮揮手趕我盡快通過安檢門進入車站大廳去!

再見,我說。

Thursday, July 08, 2010

[以色列] 苦路一段–記加利利海環海行 (之五)



Sea of Galilee, Israel

蜜蜂果然是種堅毅不撓的物種,他們跟隨慌亂的我重新飆回大馬路,且又隨行了好一陣子才善罷甘休。

氣喘吁吁、狼狽至極,我感覺這趟路程開始有種荒謬透了的喜感。儘管雙手猶痛、儘管背部仍然不適、儘管汗濕了一身極不舒服、體力愈來愈不充沛、背包裡的東西全部錯了位以致重量不怎麼平均,前路迢遠,望不見的歸程。但我突然笑了出來。

明明此刻再疲累不過,但是我隱隱約約知道,這趟自行車環海旅終將成為此趟聖地之旅的最高潮,一段很難再自記憶裡抹去的深刻記憶。我想像著幾小時後的浴缸泡澡,一邊看著傷口一邊回想今日的歷程種種;我想像著幾星期後、幾個月後、幾年後,我又翻開記載此日行程的旅誌與相簿,哈哈哈蠢人一日。到那時,傷口已然復原、記憶卻更鮮甜,我肯定要珍惜自己在年輕時日原來還這麼瘋狂不羈過。

如此阿Q之精神勝利法。

擺脫蜂群後,我就再也沒休息了,明明身體上愈來愈疲累,明明天光尚早,盛夏時節,根本無庸擔心日頭早落的問題。但是我一心一意、連自己都不能理解為什麼地就是要早點騎回出發點。

車過加利利海最南端,綠意更多了,沿路有許多的棗椰樹,跨過約旦河,甚至開始有幾個小小城鎮。如果願意,我大可在此休息用餐—在大日下騎了七個小時的車,只灌水不進餐的一日,此刻我該有很好的食慾。

但是此日我早失去理智了,就是要先回到旅館再說。我奮力前行,感覺最後的10公里益發的漫長苦痛,就像是長跑中就該要到終點了,但是終點似乎被無限拉遠,不可望亦不可即,而背部的不適已經如毒藤般攀滿整身了。

我想起很多年前,在新兵訓練中心,烈日下一動不動站了兩小時後,暢飲隨身那一小瓶被曬溫了的水壺水的甘甜美味。那種感覺,退伍十餘載後,我在騎滿第8個小時、終於看見我的旅館時又重新浮上腦海。沒有苦難,真的體驗不到最簡單平凡的美好。

還了車,痛飲了一灌冰鎮的500cc柳橙汁,我縱身躍入注滿冷水的浴缸,滿足地享受稍早在路上已經預演過的美好戲碼。通體舒暢,我大大舒了一口氣,極滿足、極快意,伴著雙手隱約的疼痛,盜用一句弘一大師的用語,真是悲欣交集!

我看著鏡中裸身的自己,整日的太陽曝曬,將自己曬成了雙色人。那個黝黑透了的身軀上,我像是套了件素白T恤。

我把這一幕烙入腦海,然後,對著鏡中的自己開心地笑了起來。

Monday, July 05, 2010

[以色列] 苦路一段–記加利利海環海行 (之四)



Sea of Galilee, Israel

載著充足但沉重的水源復又前行,肩痠與背痛隨侍不去,我正好騎到了此行中點,日一樣炙、天一樣旱,汗水仍然不斷勃發,真是個尷尬的里程,既然走了一半,我再無回頭的可能了—同樣再騎30公里,當然寧可選擇未走過的道路,自加利利海的東側順時針繞回提比哩亞。

湖面道路其實甚為平整,鋪好的鐵灰色柏油在兩側乾黃的地勢中逘邐前去,如果不是暑氣太過逼人、如果不是自己背上肩著太多東西,其實應該是個愉快愜意的旅程。我決定調整心境,盡量不去想那些身體上的不適與前方餘下的迢迢路程,旅行,偶爾得用阿Q精神緩緩自己的繃緊的情緒,這是我多趟旅行後得出的心得。

我開始放慢速度,邊騎車邊唱起歌來,照片,又隨意照了三兩張。

開始經過一些度假村、集體農場,我遠遠看到湖畔的洋傘與戲水的遊人,沒帶泳褲、一身邋遢,我沒想過加入他們,繼續當個清貧的自助行者,精神上,阿Q總是覺得自己無比偉大甚是崇高。

遂志得意滿地扭頭騎過,突然加速踩了踏板速速御風前行,歌聲滿行囊。

下一刻,惡狠狠地摔了車。

柏油路面縱然平整,但是路面邊緣與未舖柏油的泥土地落差甚大,一不留神,前輪一個甩拐,我連車帶人摔滾在地上。

左掌迅速滲出了鮮紅血漬,我厲聲責罵自己,中、英、德語都罵上了,氣憤難消,趕忙拿出寶貴的礦泉水沖洗左掌,在背包裡一陣摸索,拿出紙手帕按住傷口,然後換過一張又一張。稍後,發現不僅左掌的外傷,原來右手腕也受了傷,應是筋骨扭折,旋動時疼痛難耐。

再怎麼阿Q,都唱不出歌了。我把腳踏車扶正,決定跳上車再慢慢前行,儘管只剩下25公里,但是之前所有不利條件繼續存在,前途看來更加艱困了。

理智告訴我,這應該是打電話回去求救的時候了,一通電話,他們馬上派人來載,而我可以迅速地回到旅館,治傷,飲冰,泡澡!!

但是這個心底的阿Q在人格上應該有重大的缺陷,他拋卻了理性的聲音,選擇了瘋狂的一意孤行一途,綁架我與他繼續上路。左掌因淌血,只能用四指勾住車把,右手因扭傷,扶著車柄的角度不能輕易變動,血濺加利利海,這個旅人淌著血繼續固執地邁向未完的2/5圈。

背痛加劇而來,我心底苦苦一笑,來了耶穌傳道的加利利海,他果然予我苦路一段,要鍛鍊我的心志、捶打我的身軀。

進入第六個小時,湖側終於出現綠樹與樹蔭,雖然蔭小不蔽人,但好歹眼前出現綠意,不再一路黃沙刺著雙眼。

甚至,柏油路旁,排水溝的另一側,竟然出現了約兩米寬的自行車專用道,車道兩旁樹草夾迎。我高興地將腳踏車彎向自行車道,在這裡,不用閃躲左後方偶爾呼嘯而過的車輛,也沒有暗藏殺機的路面落差隨時準備再冷不防地絆我一跤。

心情又稍微輕鬆了起來,意志得戰勝身體之不適!

這自行車道恐怕不太有人使用,兩側的枝芽野草常常攀上了路面,時不時我得要閃躲前騎。找個稍空曠處,我決定停下車,坐在路邊稍事休息,喝水,看地圖,拍張照,喘口氣,想一想這一路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一隻蒼蠅直來煩我,我撥了開,牠又來,再撥開,再來。我有些不耐煩,難道這裡的蒼蠅也噬血,聞著我的掌心腥血而來?

然後有兩隻、三隻,撥之不完。等到我終於注意到那是蜜蜂而不是蒼蠅,背脊馬上一片麻,是蜜蜂!!! 我連滾帶爬揹上背包、牽了車,急欲找到自行車道出口飛車衝回大馬路…(待續)

Tuesday, June 29, 2010

[以色列] 苦路一段–記加利利海環海行 (之三)



Sea of Galilee, Israel

終於將腳踏車騎近,木屋外有四、五個人,坐在一張野餐桌旁飲食聊天。感謝上蒼聽見我的呼喚,顯出這個小小神蹟,我衝進屋內,是家複合經營的簡餐館與小雜貨店。奔至開放式飲料櫃前,我不假思索拿了兩大瓶1500c.c.礦泉水,以高於西岸市價甚多的價錢付了帳,果然水在沙漠如黃金。

出了木屋,迅速開了其中一瓶,醍醐灌頂的暢快。我可以想見鄰桌幾個人正驚恐地看著這個發癲的亞洲人吸血鬼般狂肆地暢飲著如寶血般珍貴的瓊漿玉液。

經濟學上的效用遞減法則,同樣的物品,每一單位所導致的效用乃隨著數量的增加而逐次遞減。然而對我而言,數量幾近從零累加,滿足與效用都達到極大化。那種沁涼清水灌進食道後與腸胃內的通體舒暢與巨大滿足,大概自當年新兵訓練中心之後我已十幾年未再得嚐。

感謝天,艱苦與甘甜,往往也僅在一線之隔。沒有跌宕的低潮,就對比不出後來攀飛的快意。

說是快意,其實還太早太天真。此刻,我連半程都猶未騎完,是誰說人生來都是痛苦的?餓肚子有餓肚子的煩惱,吃飽了也有吃飽了的愁哀。繼續往加利利海的東岸邁進,等著我的,仍是驕陽、乾地、滯風與熱烘烘的體熱。繼續揮汗,繼續在無風無景的風景中前進,就連坡度僅在10至15度的連續小爬坡,都很容易讓人失了耐性又開始咒罵起自虐的自己。濕透的T恤,在大日頭下總也來不及曬乾。有了充足的水源,又如何?

自早上出門至今,除了在幾個教堂景點的短暫停留,幾乎不間斷地騎了4個小時,我開始感覺背部有些微不適。笨重的背包裡,裝了沉重的相機、銅版紙印刷的導覽書、地圖、廣告單、我的隨身筆記本、一直沒機會寄出的明信片、剛買來的寶貴但沉甸的水…,揹著走一整天路不怎麼覺得苦,但是騎腳踏車時不間斷地的前傾姿勢,加重了它壓負在肩背上的重力,幾個小時下來,肩痠背痛。

以是,剛剛才帶來極大效用的水,轉瞬又變成了壓著駱駝的鋼錘,這種載舟覆舟的哲學,在這種無奈的莽莽荒原中最能被完全體會。

加利利海的這岸,其實還有些許遺蹟景點可供參訪,也有不少臨著海的resort度假村或是著名的集體農場Kibbutz,但是都得岔開主道再爬一段坡或再彎拐一段路,我有些懶了,來到了湖東側的正中點,望向早晨自西岸出發的提比哩亞,我現在只想早早回旅館,泡個冷水澡,躺在浴缸看看書或小憩一番。

這在此時可不是個美妙的想法,我才騎了半程30公里。雖然時候尚早,我的體力也其實還儲存甚多可用,但是背部的不適感讓我無心太過重新享受飲水不虞匱乏的欣悅,偶爾沒啥精神地隨便壓一下快門,連簡單的構圖都顯得很凌亂。

那個泡澡的想法愈美,就愈顯出當下自己遭逢的慘境之難以脫逃,又是個對比愁人的渦漩。

天知道,苦心智、勞筋骨的嚴重試煉才等著要降臨折磨我哩。(待續)

Saturday, June 26, 2010

[以色列] 苦路一段–記加利利海環海行 (之二)



Sea of Galilee, Israel

環加利利海一周據資料顯示一共60公里。從17公里處繼續往前行,雖然存水無多,我並沒有太多猶疑。此海既是以色列旅遊勝地,沿海總有些商家可補充食物飲料吧?

並不如此!

我在大旱無風的乾莽天候下,汗透一身,望穿秋水看不到任何一家商店。即便這個供給以色列全國民生用水的湖泊就在不遠的身側,很諷刺地我竟找不到任何補充水分的補給站。大概又騎了5公里,還不到路程的一半,我已經開始作最壞的打算了--早上出門前,租車處的人員提及,一旦發生事故或是體力不濟,隨時可以打電話回去讓他們派車來接,費用就依路程遠近照里計算。

當時聽了不覺有異,此時想來才有蹊蹺—原來好多人都沒能繞完全海!

不甘心,我決定繼續前騎,不到最後關頭絕不動用那個傷財又掃興的手段。揮汗前進,一邊騎,一邊懷念起日月潭畔的濃蔭綠蓋,以及湖側濕潤飄渺的氤氳之氣。說實話,原本是想利用騎車之便仔細看看各個角度的加利利海之美的,實際上,這個海的景致走哪側看來都一樣單調,因為海畔無甚綠意,因為環海並無山巒,因為路上只有偶經匆匆趕往目的地的車輛,騎了將近半程,沒看到幾個行人。

我想起前一晚與租車人員的對話,說是早點付現訂車,就可以把最好的單車留給我,省得隔日要租已被捷足先登。

他依約把最好的一輛車給我了,但是一整日,我沒看見除我外有任一其他自行車騎士在烈日下繞行加利利海。嘿嘿!好樣的生意人。

就這樣濕身了,我苦苦一笑。不是體力問題,雖然此處爬坡一個又接一個,我比較擔心的,還是我的飲水存量。我在想,如果此側有任一小發財車載著滿車大西瓜來賣,我一定一口氣買兩個,並把臉埋入那汁水淋漓的紅色果肉中,久久、久久不願離開。

也無心拍照了,心裡的無奈甚至漸漸演變成一股微微的恨意,我為什麼不乖乖坐在提比哩亞的果汁店開心喝著冰鎮的芒果汁渡過這一天?為什麼不要隨便在海畔找個漂亮的沙灘酒店優閒渡過一個午後?

我開始喊「Jesus Christ!」了。

然後,我看到前方終於出現一座看來像是餐廳的木屋。(待續)

Saturday, June 19, 2010

[以色列] 苦路一段–記加利利海環海行 (之一)



Sea of Galilee, Israel

騎完這一程,我發現,自己人格上有一個很大的缺陷。

早晨九點從居處出發,我租了一輛腳踏車,多段變速,算是好車一輛。好久沒騎車痛快地馭風而行,戴上安全帽,將地圖塞入口袋,一下子我就將車子滑向濱湖的車道上,快意得很,每幾百公尺停下來拍照一張。

要繞名聞遐邇的加利利海,稱之海,其實是座湖。此湖為以色列境內主要的淡水來源,沒有了這座湖,這裡不可能是聖經中所謂的流著奶與蜜的地方,而比較可能亞西地區又一座乾莽荒漠,生機偃旗。

兩千年前,耶穌在此開始了他的傳教生活,也陸陸續續找到了幾個重要門徒,當年他便是在此湖上行走,顯了一個神蹟。也因此,此地成了全球為數眾多的基督徒的聖地,沿著湖,有許許多多的聖跡遺址,如五餅二魚一事發生地(塔加, Tabkha),如耶穌講道處(八福山, near Tabkha)、門徒彼得的故居(迦百農, Capernaum)。在湖的西北側的幾個重要景點,有許多大型遊覽巴士一車一車載著朝聖徒而來,興盛的觀光業,餵養了這一區的廣大人口。

租車處的職員告訴我,從我所居住的提比哩亞(Tiberias)順時針繞著湖,前17公里是最艱辛的爬坡,但是可盡興地觀覽這些重要的基督教聖址,而不用受限發車頻率極低的巴士,也比跟團的遊客更有彈性更有時間。何況,回程即是歡笑收割的下坡,破風回行,暢快得很!

騎車繞湖本來就在我的計畫之內,毫不考慮,我捨棄了公車。不只要騎17公里,我要繞湖一周!

馬路不全然貼著湖走,很多地方,其實離湖甚遠,或者根本看不到湖。在車道兩旁的,是以色列東北部的不毛的戈蘭高地。戈蘭高地乃以色列在1967年的六日戰爭中,自敵人敘利亞手中奪來的一個地區,戰略地位重要,也因為地理位置敏感,高地上沒有太多開發與建築,只有無數的硬草一叢又一叢。

大日炎炎,此處其實是地表的大窪地,位於海拔以下210餘公尺,無風,六月初的乾熱天,只帶著1公升的水上路,我太低估了此地炙人的日曬、太高估了沿湖的商業發展,把前17公里騎完,早是大汗淋漓,喝光了至少900c.c.的水,剩下的100c.c.,不是因為不渴,是刻意的保留,無水,這裡絕不是奶與蜜之地,無水,我也絕不能走完聖湖。(待續)

Sunday, June 13, 2010

[巴勒斯坦] 西岸行



Bethlehem, Palestine

從耶路撒冷前往耶穌誕生地伯利恆,不過40分鐘左右的車程,我卻要從一個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世人稱之「約旦河西岸」,儘管巴勒斯坦尚未建國,他們不以以色列自稱,他們是巴勒斯坦領地。

約旦河西岸,十餘年前開始,與以色列其他地區開始被一座愈來愈長的高牆漸漸隔開,以色列政府築起了這座牆,不稱wall,稱之fence,用來保障他們的安全,防止一再上演的自殺式汽車炸彈不斷從這個地區開向以色列其他城市。

會前往這個地區的,不是大巴士載來這兒的來自世界各國的朝聖團觀光客,就是巴勒斯坦人。進入無虞,但巴勒斯坦人欲出約旦河西岸,從高牆建成後得通過以色列所設的各個檢查點,經過以色列軍人嚴密的檢查後才得放行。尤其,設籍在約旦河西岸以外(例如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人,與設籍在約旦河西岸內的巴勒斯坦人,得通過不同的檢查點,後者的檢查通常更為嚴格,有著更多的限制。

我從耶路撒冷欲入西岸,得搭乘巴勒斯坦人自己的巴士系統,猶太人基本上不會搭阿拉伯人的巴士,因此這是個以色列境內難得不用經過安檢就可進入的巴士站。

沙塵漫漫,彷若沙塵暴般的天空。我在21號迷你巴士上,車子愈往圍牆那端開過去,馬路上那些穿著黑色外衣的極端猶太正教徒就更為稀少。然後我進入西岸地區了,進入一個幾乎都由巴勒斯坦人組成的社會了,不是很確定該用甚麼樣的心情面對伯利恆。我深知以色列與巴勒斯坦對於其紛爭對立的各自說法,但是終於要置身其中了,空氣中彷彿多了一股肅殺味。

拿著地圖對照外頭地景,全無頭緒。巴士不廣播下一站站名,也不會有阿文英文對照的路線圖,我是由汽車行進的時間,推估我們大概將近我的目的地。旁邊坐著一位圍著頭巾的巴勒斯坦少女,我小聲向她探路,但不知道他們的教義有多嚴格,容不容許她與一個陌生男子說話?她又說得多少英文?

我說我要去主誕教堂(Church of Nativity),但不曉得我們當下所在的伯利恆街道是地圖上的哪一條,又離教堂有多遠,我該在哪一站下車?她把我手上的導覽地圖拿過去看,手指著上面的街道,仔細思索。大概她所熟悉的地名都是阿拉伯文,換成這個簡易的英文版地圖,也令她甚難判斷。皺起眉頭,她對我苦苦一笑,很抱歉啊我也不知道該麼說的表情,她把地圖還給了我。

車過伯利恆大學,她要起身下車了,用很陽春的英文單字示意我,可以在此站下車。

下車後,她對我比了個方向,跟著人群往市場方向走。我對她點點頭,不知道該怎麼妥切地對伊斯蘭女子道謝示意。總之她保持在我身後20公尺的距離,一直到我到了一條叉路了,停下來轉頭看她,她示意我向左走,然後才轉身往回走一段距離,再轉入一條巷子。

原來怕我走錯路,她遠遠多跟行了我一小段距離,確保我走上正途後才迴身走人。

這個伯利恆初體驗,一點都不肅殺,我放心地通過人聲雜沓的阿拉伯市場,繼續緩步前行。

Wednesday, June 09, 2010

[以色列] 揮手



Akko, Israel

乘公車自旅館至特拉維夫的中央車站,經過安檢門,才買完票,售票員就催促我趕快到月台上車,再過不到一分鐘,火車就要發車。

以是,不及詳細觀察這座中央車站,我混在一堆人群中上了火車,只知道火車站人聲雜沓、而月台上站滿了人,荷槍乘車的軍人繁多,或者根本是乘客中的大宗。往後數日,天天與這些年輕男女兵們錯身而過,他們一邊斜揹著槍,一邊荷著背包,戴太陽眼鏡,聽MP3,甚至一本書捧在腰側,載武亦載文。

座位的右前方,一位女兵正趴在小桌上睡覺,槍枝斜放在大腿上,槍口就朝我側。衷心希望她關了保險,但我還是挪了挪位置,盡量閃開她的槍口,往窗邊挪靠。

開始讀起我的地圖,並閱讀下一個目的地的相關資訊簡介,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算是好整以暇。

在下一站,前方原本的空位坐上了一位剛上車的年輕男子,他把一個老舊的背包放到上方的置物架,把一個紙提袋放在前方的小桌子,並從其中陸陸續續拿出了一個鼓鼓的小包、一條白布巾、一本書。

我繼續閱讀並不著痕跡地偷偷觀察他,此刻他把小包打開,拿出了塔木德經文匣,將小小經匣繫在前額,連接著的黑色細皮帶沿著手臂一圈一圈往下纏繞,直到在手掌心繞了幾圈緊緊抓住。他把白色禱巾攤開,兜頭將自己罩住,拿起經書,開始閱讀禱告起來。

從我的角度,只看得到他的微微動作著的雙唇,這經文大概又長又多,他換了幾個坐姿,把禱巾鬆了又緊,不間斷地專注著與上帝的對話,甚至輕聲吟哦起來。

我將注意力收回,專心讀起自己的書籍資料,攤開以色列地圖,尋找著目前所至的圖標位置。

等我抬起眼,年輕人已經做完禱告,將禱巾收摺起,將經書經匣重新收入小包紙袋,並從紙袋拿出了一杯咖啡與一小袋食物,吃將起來。從神秘的猶太教徒又回復成一位平凡的年輕人。

我繼續讀書,沒一會放下地圖開始欣賞窗外風光。年輕人從紙袋中掏出一片餅乾,說:「Do you want it?」原來,我剛剛也成了被觀察的對象。

我客氣地謝過,剛剛才吃過早餐,還不怎麼有食慾哩。

他堅持我拿下,說是母親親手烘培的,並開始攀談起來。內容約莫是,我好奇他的宗教儀式,他好奇我的自助旅行,「很少見到來自東亞的旅行者!」他說。

名喚Ram,今年26歲,還是個學生,學的甚至是針灸學。我問他到過針灸源出的東亞沒? 他說那太遠了,他只去過歐洲。但現在的針灸老師是個很厲害的、已經四處旅行過的能人。

我問了一些關於今晚落腳住宿的海法(Haifa)的相關問題,他說他也不是海法人,但好心幫我抓住經過的查票員用希伯來文詳問了好一會。

到了我的目的地亞克(Akko),才出站,很多計程車司機投來關注的眼神,但我要去的亞克舊城僅在步行路程20分鐘之遙,我不打算乘車。Ram要去搭公車,他告訴我那條主幹道一直往下走,到底後左轉直走便是亞克港了。我們遂在火車站前分了手,他的公車站牌在左前方的大樹下,而我沿著右方的人行步道慢慢往亞克港邁進。

走了幾十公尺,我轉身看候車牌,看到Ram跟我揮手道別,我也高舉雙手向後揮了揮。

往後數日,還要遇到好多個Ram,好多熱心幫忙的當地人,雖然揮揮手之後,我知道此生可能再也不會見到他(她)們。

Sunday, May 16, 2010

[冰島] 迴望高點



Lon, Iceland

後來想及我的冰島旅,我總覺得,自己似乎是在意料之外見證了冰島近十年來的盛世高點。

那時候,這個國家的人民享受著超高的國民所得,地處海角天涯,但是家家戶戶卻有著人類主流資本主義國家所享有的高檔次物質生活,他們的金融產業昌興、他們的觀光資產豐富,他們以一世界邊陲迷你經濟體之姿,既神祕又風光地不斷擄去世人艷羨的目光,有物質上的高收入,有地景上的絕倫風光,有均等而優質的國民教育,冰島,彬彬有禮之桃源大島,世界上消失已久的大同之治。

隔年,冰島金融風暴引爆,國家一夕破產,銀行業過度操作的金融槓桿,轉嫁至人民,讓大夥一夕之間負債累累、所謂「共體時艱」。

再一年餘,冰島火山噴發,火山灰飄洋過海,冰島人民還沒將cash債還完,率先將ash大肆出口,擾亂了全歐交通。冰島境內,尤其西南方火山爆發區域,人類的杳不足提的基礎建設馬上潰散,那條環島公路輕易就給沖斷,東西方陸路交通聯結馬上產生一個巨大缺口。該區域火山烈焰熊熊、灰飛煙聚,一層厚厚的沙網黏附住地表,哪怕是再壯麗的山河、再雪白的冰川,全部毀容。

網路上,我看到許多媒體人員陸續傳出的相關照片,一張自路透社發表的照片(#8, REUTERS/Lucas Jackson)馬上攫住我的目光,那是瀑布Skogafoss,當年被我描述為秀麗婉約宛若女者的水濂之瀑。火山噴發後,水幕猶在、折光而出的彩虹猶在,但是週遭環境如被火炙,如果這瀑布真是位稀世美女,禍行麗人,她儼然受了重度灼傷。

時移事往、白雲蒼狗,該用甚麼人生哲學面對如此大自然的運行呢?我想,「活在當下」太過老調犬儒,大談環保又似乎與此扯不上邊,在上天似乎有意無意降下一連串災禍於人世的同時,我們能做的總也不多,似乎,面對鉅變的外在環境,我們對諸事只能把自己調整得更不理所當然一點而已。似乎。

Tuesday, May 11, 2010

[冰島] 維克小鎮



Vík í Mýrdal, Iceland

維克小鎮(Vík í Mýrdal)座落在冰島首都雷克雅維克東南方約180公里處,住民只有300名,這個地方卻是方圓幾十公里內最大的人群聚居點,是鄰近住民的補給站,也是旅人遊客的中繼點。

小鎮濱海不遠,站在城邊的小丘上,大海就在不遠的前方,但是這裡是冰島全境最濕雨多霧之境,多數時候,站在丘上,你只能被白霧圍繞,能見度不及百米,能夠看見的,都是褪了色、像是躲在描圖紙後的景致,真實的世界在這裡很難尋得,因為每一出門,你總有一種錯覺自己又一股腦墜入白色夢境中。

小鎮附近天然奇觀遍佈,除了在Reynisdrangur,自海中嶙峋長出的嶔崎黑岩,還有海畔盤旋棲息的美麗的彩色的Puffin海鸚鵡,更不能錯過的,當然是西北方不及50公里處的兩座高地上的大冰河:Mýrdalsjökull glacierEyjafjallajökull

我在小鎮上行走,行人真是稀疏,300住民,可能有些在工作、有些在打漁、有些在從事家務打理,總之路上一段,只見到廣場上兩三個小朋友零星的嬉遊聲,那笑聲藏在大霧裡,穿進穿出,聽著聽著像是自己遙遠的童年。

快打烊,我走進一家超級市場,不趕緊買好食物,今晚在青年旅館就只能餓著肚子、抱著一席濕涼棉被淒慘過夜了。那市場是那麼現代而光鮮,像是在首都雷克雅維克、倫敦、或是東京的超市一樣,我撿了幾樣食物,從收銀機旁的甬道排隊結帳,穿過自動門再走出戶外,又進入了這個被很大很大的大自然包圍的很小很小的小鎮,有種突梯荒謬之感。像是誰搬了一座現代公寓矗在月球表面一樣。

這幾日,那個位在Eyjafjallajökull冰河區的火山爆發了,漫天噴發的火山灰四處飄散,打亂了歐洲多少航班計畫與多少人的旅程,我把地圖找出,量測了一下火山與小鎮的距離,是的,不及50公里,大概只有30公里遠吧。

然後在電視新聞看到報導了,記者到了維克鎮,白霧不見了,滿鎮汙泥,開過的車子揚起一陣黑灰,車裡帶著口罩的人驚惶地加速而過。

綠色的小鎮,如今給鍍了鐵灰,小小的灰色小鎮,在大大的白色冰川與赤紅的岩漿旁。有種突梯荒謬之感,像是誰搬了一座破舊公寓矗在廣袤的月球表面一樣。

(本文刊登於2011.5.31自由時報)

Friday, April 30, 2010

[澳洲] 藍山II



Blue Mountains, Australia

自離Echo Point不遠處的小徑穿入,初極平坦,不久石梯開始出現,僅容旋身的寬度,縱墜極速,我從剛剛遠觀的此境地標三姊妹岩邊攀旋而下,不得不集中了注意力小心踏走。就像是進入世界上許多神聖的教堂與廟宇一樣,我們被要求敬謹與謙卑,從身理上的俯身、慎歩,這個環境強迫我們藉此收斂一下平日的狂放恣意,把聽覺空檔勻出、把視覺遮障挪去,重新感受眼前即將所見的神聖事物。

神聖嗎?倒不盡然,但至少此地形已在地球存在千萬年,藍山氤氳,好歹是個很值得尊重的虯髯長輩,我們的謙卑,該發生得理所當然無有疑義。

此徑號稱Giant Stairway,大階、巨人階,下走後迴身仰望,三姊妹岩氣勢凜然,全都成了巾幗英雄。那些在上頭被這陡階震懾住而沒敢走下來的,很該好好悔恨一番,因一旦下到姊妹岩下腳邊,自此開始的幾公里路程,都甚平坦舒適,都是彎曲通幽的山林綠道。

就像此刻,我坐在尤加利樹林下的石凳,聽鈴鳥滿山。這鈴鳥之聲果真空靈如鈴,極輕聲的啁啾,淡然稀疏,不混成了交響音爆,也無拔尖刺人音律,鈴鳥的叫聲起伏如晴日的湖面微波,一點一點的湧動,你可以仔細去感覺它,也可以渾然忽視之。

在藍山當鈴鳥,當鈴鳥棲這靈山,應該都是很快活之事。我想,這山一定有仙才是。

Thursday, April 15, 2010

[澳洲] 一席尚存的世界



Sydney, Australia

經濟學家用GDP國內生產毛額度量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用大麥克或星巴克指數估計一個地區的生活物價,社會學家用識字率判定一個國家的教育程度,醫療專家用平均壽命與出生嬰兒夭折率推算一個國家的基礎醫療水平。

我在逐步驗證一個自己的觀察、自己的指數,大概推斷一座城市的人文發展強度。

我的指數,從地鐵車廂上的席位而來。

這個待驗證假設:排除生意慘澹如高雄捷運者,大抵,地鐵車廂上空置之席位愈多,這個地區的人文發展大概也就愈為昌興。

車門未開,在月台等候的人們愈是蠢蠢欲動,只等車門一開便要推搡擠入,奔跑搶位、佔位,完全不等車廂所謂先下後上原則,這種城市,人民還在與單純利己的不美好人性搏鬥,登車佔位,只滿足了如腳痠、疲累而想休息的這類生理需求,甚至,這可能連生理需求也不是,只是人們身懷不安全感的一種反射,有好處,先搶下吧,暗示的,是一段時間以來,這個國家、城市的發展經過了一段困擾與黯淡期,以至過度餵養了人們的擔憂與私欲。

光譜的另一端,候車者在車廂門開啟後緩慢走入,不急不徐,有些人找了位置坐下,有些人寧可靠在車門邊、扶柱旁,看書、聽音樂,或者只是看人看風景,以致,除了尖峰時間外的不管何時,車廂上總還餘有一些空位。這些不佔位的人,或許人格高尚,總是認為有比自己更需要座位的他人;或許其實只是想說在辦公室坐了一天了,如此站上一會兒或許有助身體的鍛鍊、身心的平衡;更或許,他們只是懶,反正通常沒一會就到站,隨便站站就可啦。總之,因為沒有搶先的欲求,空氣基本是篤定祥和、緩慢而無爆裂的火花的。

這個未驗證指數,似乎跟經濟實力沒有正向關係、跟人口密度不絕對牽連、跟國家歷史的悠久度也沒有太直接鍊結,它反映的,真的只是不可言之名之的,當下的人文發展強度、人民「好禮」程度。

只是我的小樣本觀察:雪梨、巴黎、紐約、倫敦、巴塞隆納、台北、維也納、吉隆坡、東京、哥本哈根、上海、新加坡、香港、科隆、北京、開羅、洛杉磯、布達佩斯、雅典、斯德哥爾摩、羅馬、布魯塞爾、曼谷、柏林、首爾、里斯本…。

你應該很關心—你的城市,一席尚存嗎?

Sunday, April 11, 2010

[澳洲] 藍山



Blue Mountains, Australia

乘火車自雪梨西行,不到兩小時到了卡屯巴(Katoomba),生猛野性的名字,果然源出當地原住民用語,意指「閃亮的瀑布」,一直往山徑間走,不遠處就有森林中的嘩嘩水瀑了。

來此地,看名聞遐邇的藍山,藍山山勢不高,最高峰亦不過一千一百公尺餘,簡直像是一起伏綿延的綠色丘原,但是山群佔地廣大,穿越不易,在幾百年前擋住了殖民入侵者往西邊之大陸推進甚久,算是座桀傲有骨氣的老山。山上滿佈橡膠樹與尤加利樹,樹油在陽光中蒸發、折射,讓空氣中染上一股藍色的氤氳迷濛之氣,因得此地「藍」名。

在雪梨看了那麼多的海天麗景,總也要來親炙些山巒丘野,平衡一下心中丘壑,當個稱職的偽智者與假仁人。我站在視野極佳的回聲點(Echo Point)上,面對寬闊大陸與滿眼綠意,刻意多吸了幾口氣,在這種開闊的自然界裡,最可讓人聯想到所謂「日月精華」這種既神祕又美麗的詞彙,彷彿站在這裡遠觀,久了自己都要帶上幾許飄飄仙意。陽光也生猛,為天上飄過的幾朵大白雲在山上打出幾片緩慢移動的陰影,藍、綠、黑、白,這是個有立體空間、還帶有時間感的4D大景,憑欄遠眺,容易讓人生出一種看破一切的錯覺。

當然不能如大多數觀光客僅此而已,我得要穿過人群、擺脫他們的遊覽車陣,快快走入小徑,把自己埋入藍色氤氳之中,說不定因此,我果真可吸收到一丁點的不可知的甚麼精華。

Saturday, March 27, 2010

[澳洲] 葛納辛劇場



Sydney, Australia

這一晚,我沒有去豪華的雪梨歌劇院,聽大名鼎鼎的鋼琴家兼指揮家阿敘肯納吉(Vladimir Ashkenazy)指揮雪梨交響樂團(Sydney Symphony),演奏馬勒的第一號交響曲。這一晚,我只在城中心的小小的葛納辛劇場(Genesian Theatre),看一場輕薄短小的舞台劇—英國劇作家王爾德(Oscar Wilde)的Lord Arthur Savile’s Crime

葛納辛劇場是個規模極迷你的劇場,由一座木製小教堂改裝而成,全場兩層樓,加起來不過百來個座位。這座教堂建於1868年,早年除了當作教堂,也曾作為學校教室使用。1938年,教堂化身為一間小旅店,到了1954年,轉手葛納辛劇場公司,正式成為劇場的表演地。

比較特別的是,這個劇場儘管每年演出劇碼繁多,挑戰的劇碼也難易皆有,但是劇場所有的演員、舞台設計、燈光與音控,都是業餘人員在擔綱。他們以社區公司的形式,提供有興趣於劇場工作的人學習與實做的機會,甚至,提供了好些座談與訓練課程,為雪梨的表演界注入了另一種清新的聲音、一種簡單的精神。

我這晚所看的劇碼,王爾德的幽默喜劇,舞台很小,所以前後雖有數幕,但是舞台佈置僅搭一景,靠的是演員們的靈活走位與嫻熟演技,讓觀眾在其故事的順暢推演中不斷笑了開懷。都是業餘演員,但是演出都無比專業,比起我之前在許多城市看過的專業劇場表演一點都不遜色。

木造的教堂建築,兩側還有當年留下的彩繪玻璃。而彩繪玻璃前的幾排座椅離舞台好近,幕起了,坐在位置上,你可以很輕易看到演員們臉上的汗珠與汗痕,你可以很輕易看到他們的專注與熱忱。

而那些精神,我相信絕都不下於阿敘肯納吉與雪梨交響樂團的高度。

Saturday, March 20, 2010

[澳洲] Manly行



Sydney, Australia

搭乘公車北行,過了海港大橋(Harbour Bridge)繼續北走,在Spit Bridge前下車,轉入橋下,我開始走這一段長約八公里的健行路程(Manly Scenic Walkway)。

小徑基本上是沿著灣岸繞行,雖然隨著地形起起伏伏,或草坪或沙岸、或岩壁或矮叢,總是不離海濱太遠。這海灣儘管濱臨太平洋甚近,似乎沒有甚麼嗅覺上的鹹腥味,因此一旦穿出樹林,健行者感覺又靠近海了,往往是因為聽覺上的滔滔浪湧拍岸、或者是視覺上的湛藍海域逼眼。

初始一長段隱在林內的路,老是遇到碩大如小鱷的蜥蜴擋道,這生物大概不知道自己的長相其實很可是嚇退來犯人類的利器,牠們只消直直向遊人吐信直奔,保證人類自會四處驚聲閃躲。但是牠們泰半害羞自牧,即使我躡手躡腳準備繞道行去,他們更早一步就遁入小徑之外的草叢了。

還有那麼多的奇珍異草,見所未見,便又拖慢了來自北半球少見多怪的旅人的行進速度,在這種新鮮的路上行走,就算不是自樹洞鑽入,然則一轉道一上丘一見峭崖,海天契闊、綠野生波,都要讓人有了走入魔境的幻覺。

許多人家的豪宅巨邸傍灣依丘興建,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透明落地玻璃,這個天然大港地理位置優越,終年無颱風颶風旋風,無地震亦無戰爭,因之在此地擁一巨宅,似乎就擁有了天長地久的美麗大景,我看到幾戶人家前面幾乎像是巨型玻璃缸狀的泳池,情緒複雜不知是讚嘆抑或欽羨抑或不平。

幾個灣口的深盡處,貼心地好幾座有巨蔭與野餐桌椅的公園,大樹下葉影燦爛,和著射入的斑斑點點的陽光,在海風吹過時像流光一樣的跑動晃動。我便在長長的木椅上躺下小憩,其實是捨不得睡著的,這個美好午後,光影甚好、空氣甚好、習習而過的涼風甚好,還有眼前的鮮綠草坪,沿著它一直走,二十公尺外就走入了沁涼的藍灣中。

當然有淨白的沙灘,沙灘上日光浴的型男靚女,和他們幸福的寵物狗們,在每一幅畫面裡最盡裝綴風景的點睛之功。他們在承平之世之境生活,大概很難想像人生還有甚麼可怕的不美好。

然後來到此行的高點了,太平洋就在眼界盡處,左右北岬與南岬雙龍般拱著珍珠般的大洋,朔風獵獵,幾乎要教人乘風歸去。

路才走了一半,而我真希望可以這麼一直一直不停地走下去…。

Saturday, March 13, 2010

[澳洲] 飛鼠



Sydney, Australia

植物園就在海港旁,在城市與雪梨歌劇院之間。

晴天,走近園裡,滿眼的綠意,一直走,便一直有不同植種之綠色進入眼簾,大樹小樹、巨樹叢草,有許多在北半球甚少得見。左邊是雪梨港,嚴格說起來是太平洋,港勢受雙岬角鞏衛,離真正的大洋有一段距離,因此只有微微細波,湛藍的波。而穿過園裡大樹的葉隙往右邊望去,可以見到雪梨城拔天起的摩天高樓群,那個雪梨的最高建物雪梨塔,其金色圓柱頂從各個角度都輕易招人目光。

我看見樹林頂端黑鳥飛翔,來回城市與植物園間,真好,是幸福的鳥群,坐擁海天麗景,無價。

且慢,那不是鳥,而是蝙蝠,掛了翅膀的鼠,飛鼠滿天。我馬上想及希區考克電影裡群起攻擊人類的黑鳥。也想到高譚市,蝙蝠俠系列電影永遠的罪惡腐城。

萬里無雲,天光燦爛,這群熱鬧的飛禽在天際旋飛翔轉,與我對他們的刻板印象有極大的落差。

且有幾隻倒掛在巨樹最頂岔出的樹枝,無盡蒼穹即是其藏身洞窟。

果然南半球巨大大陸,連蝙蝠飛鼠都大器豪邁!

Wednesday, March 10, 2010

[澳洲] 澳客



Sydney, Australia

我對這個國家的印象,還停留在學生時期地理課本上的「白澳政策」敘述。或者,提到那個我們常常拿來自嘲嘲人的諧謔的「澳洲來的客人」形容詞加名詞,心中升起的對應形像,往往也是高加索白人一屬。

來到澳洲,發現其實不是。

雖然十八世紀起由英國開始有計畫地自大西洋岸派監、移民至此,這座南太平洋中的嶄新大陸,兩百多年間已經陸陸續續摻進了許多亞、非、歐、美元素,除了許多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華人勞工與淘金客,20世紀下半葉,亞洲移民如印度、中國、日本、印尼、馬來西亞更是大量湧入。越戰以來,澳洲同歐美各國一樣收留了極大數量的越南政治難民,如今越南裔人民也在澳洲人口比中佔了一席之地。

當然,乘地鐵往西或向南而行,你還可以撞見更多不同族裔人民聚居的社區:如非洲裔的、中東裔的,拉丁美洲裔的。大抵,其居住地乃隨其經濟實力的大小而分佈,環雪梨港的豪宅巨邸,自然是由最早移入、最俱政經優勢的白人佔據;離海港區愈遠,通勤的時間愈長,也就代表房價的相對弱勢,那是後進移民者不得不的選擇,除了因華人早早在一百多年前移入,已在達令海港(Darling Harbour)附近形成了巨大的唐人街Chinatown區廓。

於是,人們可在雪梨南方的Hurstville吃到道地的東亞美食,可在西邊的Auburn嚐得美味無暇的敘利亞料理與土耳其蘋果茶,日本料理在雪梨海灣大橋北側,想吃泰國料理、印尼料理、馬來西亞料理?當然都不是問題。

從飲食可粗窺政治。在歐洲,沒有一家中國餐館是道地的,千篇一律的裝潢端出的菜式是千一篇一律的粘呼呼的勾芡糊狀物。似乎任一民族移入了那兒,就不得不改變,對照了其愈來愈偏右的政治風潮:法國之不准伊斯蘭女學生帶頭巾入校、瑞士之投票拒絕清真寺的建立、奧地利之佛教廟宇老是只能藏身在大樓與一般建築裡…,澳洲在20世紀的末期,終於體認了其地裡位置上更接近亞洲的客觀情勢,廣納移民,政治立場還稱中道。

我問當地朋友,此間種族融合程度如何?說是鮮有紛爭,雖然各族裔多數分散而居,但通婚情事普遍。

大抵,這個土地面積約台灣210倍,人口卻只有2000萬的國度,資源浩瀚,人口相對稀少,競爭資源的壓力不若歐陸。再者,凡移民此者,多數已想拋卻其原有母國的各式政治紛鬧,多數人來此只想好好過生活、只想好好重起爐灶追尋美夢,經濟第一、政治退位,如此造就了百族共融且共榮的景況。雪梨之國際化、澳洲之全球化,還都仰賴這樣的豐富道地的多元文化。

想及我們的島內,早到與晚至的移民的無止盡紛爭,兩派移民又同時對十數年來新進移入的東南亞移民充滿歧視與敵對,總是讓人憂心、總是令人斂容。

Sunday, March 07, 2010

[澳洲] 風景



Sydney, Australia

即便不從長相、不從服裝穿著判斷,很容易,你還是可以分辨在船上,誰是觀光客,誰是當地住民。

兩者的混合,尤其在五、六點時最是明顯。下班時間,許多上班族湧入碼頭,準備乘渡輪返家。這些雪梨的白領工作人,男性居多,襯衫西褲、領帶已卸,一派輕鬆,他們通常肩著簡單的後背包而非硬殼的提式公事包。上了船,他們往艙內走,少數坐在甲板上的,一在長板凳坐定,立即從背包取出了書閱讀起來,耳上掛著耳機聽音樂,他們只是回家,他們鮮少抬頭望遠,雖然這日日麗風和,而雪梨港又是那麼的美麗大器。

他們,成了風景的一部分。

而我們,這些外來觀光客,在甲板上興奮騷動,有人從前甲板跑到後甲板,又從左邊趕至右邊,幾個人輪流在鏡頭前擺出V手勢,不願錯過與任何一個美景合照的機會。手上的相機則辛苦記錄著主人此時無暇細看的每一個畫面,要在好多天回家後,主人才要細細發掘當日彼刻,究竟有甚麼週遭細節成就了他的這趟渡輪風光。

我們總是不願雲淡風輕,我們總是不停留念獵景,我們對雪梨港,卻又呈現了一種過度熱衷的狀態,相較於當地人的理所當然,見怪不怪。

雪梨行的最後幾日,我終於可以不用對雪梨歌劇院、雪梨大橋拍照了,如釋重負,我對在地的友人如是說。我連相機也不帶了,享受雪梨,變成雪梨風景的一部分,我期許自己的感官還是張開的,卻是坐在甲板上的安靜的觀望者。

朋友說,回到台北後,你還會是個五感敏銳的通勤者、是美好的風景之一部分嗎?

Monday, March 01, 2010

[澳洲] 渡輪



Sydney, Australia

從來都很羨慕能搭渡輪上下班的人。尤其白領上班族,在辦公室已經坐了一天,這一整天被電腦、電話與各式會議包圍,被各種報表與數字徹底淹沒,出了辦公室,如果可以不進入地底搭乘滿目人造工程的地鐵,如果可以不擠入人貼人的搖晃的公車或電車,如果可以不在馬路車陣中穿梭走動,如果可以搭上渡輪就得回家,多好!

搭上了渡輪,至少眼前開闊,廣大天幕都是你的,眼界都不得不廣。放眼而去,可能有藍天、有晚霞、有繁星、有絲絲縷縷在天空飄飛的自由的雲;而船下或河或湖或海,水波搖曳著將人運渡返家,催眠般的韻律。如此,結束一天的辛勞後終於又可脫離人造叢林而更親炙大自然一些,尤其船板上常有和風徐徐而來,滌心去疲,這迎風吹的爽快情意,可能即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時刻哩。

難怪,我喜歡斯德哥爾摩與雪梨。

Tuesday, February 23, 2010

[澳洲] 庫克船長沒想到的事



Sydney, Australia

西元1770年4月29日,距今約240年前,一支英國船隊登陸了澳洲東岸,插旗稱之英皇屬地,謂新南威爾斯。這支由庫克船長(Captain James Cook)率行的船隊,從大西洋岸出發,航行大半個地球,在探勘了大溪地與紐西蘭群島後的回程裡,踏上了這座巨島,從此改變了這個失落大洲的命運。

當年41歲的庫克並非最早發現澳洲之人,早在一百多年前的十七世紀,荷蘭人便已到訪澳洲北岸與西岸,但是這個富庶的東南側,卻遲至一百多年後才由英人落腳開發,一吋一吋自原住民手中掠奪而來,賜給英國女皇。監禁犯人、鼓勵新移民、淘金熱潮,人口漸眾、文化日盛,逐步壯大這個天成渾然的海港城市—雪梨。

兩百多年後,雪梨已經成了南半球的新指標巨城,經濟富庶、人文昌興,甚且,城市的活力還遠較遠方的宗主國首都倫敦還要熱騰與多脈動。

港闊水深的雪梨港,在東北方由North Head與South Head雙岬環抱,兩岬之間空隙極大,萬噸巨輪可自在進出,並且毫無障礙地一路蜿延駛進內港碼頭而無擱淺之虞。航過了雪梨歌劇院,他們就可安穩泊定在另一個著名地標雪梨大橋旁,遊輪上的旅人們盡覽港內最佳的風光地景。

傍著雪梨港,沿灣密密麻麻建滿了臨海的豪華別墅,富庶的住民在此日日享受人間難得的大景。雪梨的城區,最早亦從如今雪梨大橋旁的The Rocks區發達起來,如今大雪梨城交通網絡綿密、航行渡輪不輟,高聳的摩天大樓一棟接過一棟。

我讀到澳洲開發史,殊不知,當年庫克船長登陸處並不在此,而是在更南方十幾公里處的Botany灣,Botany灣港勢更開闊、腹地更寬廣,但一行人不在此駐紮,只因當時暫找不到亟需的淡水水源,遂又北行到了如今的雪梨港落地生根。若非如此,如今的雪梨城,可能是長在完全不同的地方,那些豪宅巨邸,可能都要面向不同的海潮大汐,而雪梨歌劇院與雪梨大橋,很可能也都不存在,那些漂亮的輪渡美景,大概都要換一個不同的面貌出現。

歷史從來就是這樣,當初一個小小的轉折點,換來了將來大大的改弦易轍。

Saturday, February 20, 2010

[澳洲] 示威



Sydney, Australia

自成一洲的巨大大陸,連天地乾坤都更為蒼渾雄邁。

午後,我躺在床上假寐,還沒自漫長的旅途完全清醒振作,然而從窗外大樹枝葉的前後搖曳,感覺風勢真是生猛,不過是午後的閒情風吹,陣仗大得宛如太平洋西岸之颱風欲來。我似乎漸漸睡去,猶聽得遠方天空爆裂似地一吼拖過幾聲爆吼,幾乎近乎規律了,每隔幾分鐘便有一道來自遙遠天空的巨響,響聲拖尾數秒,陽性且豪魄!

只道是戰機起降練習,引擎聲劃破天空,我納悶澳洲哪來這麼多的戰機訓練。

經詢朋友,原來不是。是午後的疾聲驚雷,大雷傳自遙遠的西方更內陸,以一洲的大氣魄,震懾了我這少見多怪的島民。原來雷暴也可響得如此規則與韻律 !

大雨滂沱,雨勢才歇,我同友人坐在陽台泡茶聊天,天外飛來一隻巨鳥,不畏生、甚至接近欺人地停至離我不過一米遠的欄杆上,看我。

身長超過三十公分高的這隻巨鳥,原來是大葵花鳳頭鸚鵡(Sulphur-crested Cockatoo),我知道,南方的巨雷夥同大鳥,他們都來跟我示威了,明天起,我要準備好好拜碼頭去。

Tuesday, January 19, 2010

[台灣] 新書訪談與活動

Taipei, Taiwan

新書出版,循例,有好多的訪談與座談活動。沒有辦法接受所有的邀約,最近參加與既定的播出計畫大致如此:

1月15日 08:30~09:00 民視交通台「江峰的幸福學分班」專訪。
1月29日 08:45~09:00 環宇廣播電台 FM96.7「生活輕鬆玩」專訪。
2月4日 15:15~16:00 中國廣播公司 FM103「綺麗世界」專訪。
播出時間未定 台北廣播電台 FM93.1「閱讀新聲代」專訪。
3月27日 倉庫藝文中心(V1492旅行與閱讀俱樂部,台北市八德路一段34號3F),新書分享會。

一些文章已經媒體摘錄轉載:
聯合新聞網: 馬爾他--地中海上的十字星
聯合新聞網: 馬爾他/大港 令人驚嘆的絕世美景
聯合新聞網: 馬爾他/販售生活必需品的行動雜貨店
大紀元新聞網: 瓦雷塔的老街商店
大紀元新聞網: 馬爾他 行動雜貨店
大紀元新聞網: 馬爾他 小國大郵
大紀元新聞網: 斯利馬 一趟渡輪跨越二個世代

Monday, January 18, 2010

[台灣] 在富里的三段對話–之三



Fuli, Taiwan

在富里這樣的小鎮,行人無多,非當地人走經,很容易,這個外地人就能被輕易認出,並招來住民關注的目光。小鎮是如此之平和,乃至我們所遇見的每一隻村狗,幾乎也都不吠不狺,都很相信我們只是偶然來訪的旅人,只是沒有偷竊動機的善者。

身為外來者,我們看見路邊的坡上還有兩個更遠道而來的外來者,不免停下腳步,仔細端看起來。

沒錯,是兩個外國人,他們在坡上的小舍旁除草理地。

彼此揮揮手,繼而走近攀談起來。

原來是從美國來的摩門教傳教士,莫怪連除草都衣著整齊、襯衫領帶,其一貫制服。都是臉上還充滿稚氣的年輕人,他們來此幫朋友整地準備農作種植。

一陣寒暄,不意外兩人操著流利的台腔中文。我問:「你們的中文在哪裡學的呢?說得真是不錯!」

大約已經甚為習慣大家對其語言表達能力的讚美了,其中一位微笑篤定著說:「Malu大學。」

我還在尋思這Malu大學究竟可能落在美國何州,靈光一閃,想起他說的應該是「馬路大學」,他面對這一問題時的標準答案。嘿嘿,好個傳神的馬路大學!

兩位不過就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千里迢迢到地球的另一端傳道,我總是有很多好奇。這個年紀,應該還是摸索自己的人生方向的年歲吧?如何能篤定地為世人傳道解惑?況且還是對另一個世界、人種、語言、文化的人們宣教?或者,他們也在這個過程裡衝撞自己被教導的信仰?

問過我們姓名、居住地,我們也以同樣問題相詢。他們以自己的英文姓氏近音作為自己的中文之姓,李先生來自威斯康辛,孔先生則來自猶他州。

「我姓孔,孔子的孔」孔先生說。

前一年才去過猶他州,我跟孔先生簡短聊了一下摩門教在鹽湖城的聖殿廣場。大概少有本地人去過鹽湖城,他多問了幾句我的感想。

我也問:「在台灣的生活好嗎?人們接受你們嗎?」他們點點頭,台北都會裡的人比較忙碌,大概不容易有機會靜聽他們說神傳道。待過大城市,如今他們來到東部的小鄉鎮,繼續遂行自己此行的職志。

「會想家嗎?還是有從媒體看看自己家鄉的消息?」

他們說,教義裡面是不許他們在傳教期間看報紙或電視的。也就是,離家幾萬里,他們只靠偶爾與家鄉父母的通信與電話得知世界的消息,其餘的,全靠自己的在地觀察,神要他們融入人群、感受生活,如此傳遞福音。

「甚麼?」我不敢相信有不能看報章電視媒體這回事。約莫是透過此舉,讓所有可能的外在污戾之氣不致染化其心其志?

他們倆笑了笑,「也還好啦!」反正媒體關注的事,十有八九是不值得浪費時間觀看的蠢事,我想一想也覺還好。倒是兩位年輕人如此恪守教規,甘之如飴,我有點訝異,也十分感動。

少了媒體的轟炸,人生大概也因此從容起來。我們閒散地聊天,一直到了彼此都要去趕赴不同方向的火車才停下。他們要北上去玉里,我們則要南下到台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