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ly 24, 2010

[以色列] 以色列安全嗎?



Jerusalem, Israel

相信每個去過以色列回來的人都會面對周遭友朋同樣的問題:「那裡是個安全的地方嗎?」

大哉問!

我很不願意給一個簡單的是或不是的答案,這應該是申論題,而非是非題。沒有足夠的解釋,徒讓想像與誤解更加橫生。以色列猶太人與巴勒斯坦人的問題存在幾十載,我們需要更多的背景知識,在給出答案,甚至只是給出方向前。

不是教徒,沒有太多基督教與伊斯蘭教背景知識,甚至對中東巴勒斯坦地區歷史不甚清晰瞭解,以色列行前六個月,除了兩本導覽書(DK & LP)外,前前後後讀了十餘冊相關書籍,多了一點知識造訪聖地,的確在該地時比較能自我導引、浸淫其中。但是,即便面對這樣一個簡單問題,回答起來才發現其複雜困難。

不給答案,先來看所謂引起「不安全」感的之客觀背景:

1. 舊約聖經記載,亞伯拉罕與上帝立約,他的子孫要永遠侍奉上帝。作為上帝的選民,上帝允其「流著奶與蜜」的迦南地,亦即今日西奈半島、以色列、約旦、敘利亞附近土地。
2. 西元前957年,所羅門在耶路撒冷建造猶太聖殿。
3. 西元前586年,巴比倫攻陷耶路撒冷,聖殿被毀,猶太人被流放。
4. 西元前333年,亞歷山大大帝征服敘利亞、巴勒斯坦、埃及,以色列受其管轄。
5. 西元前164年,猶太人重修聖殿,此即第二聖殿。
6. 西元前65年,羅馬帝國攻下耶路撒冷。
7. 西元70年,羅馬人毀聖殿,猶太人從此離散世界各地。
8. 西元610年,麥加商人穆罕默德受了神的啟示創立伊斯蘭。伊斯蘭教在中東、北非地區成長迅速,巴勒斯坦地區人民亦多為伊斯蘭信徒迄今。
9. 西元1948年,在英、美兩國及聯合國的支持下,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區建國。

簡言之,猶太人認為巴勒斯坦地區乃聖經中記載,上帝所允與猶太人的聖地,即便離散千餘年,回到原地復國理所當然、名正言順。

從巴勒斯坦人的角度,猶太人的舊約聖經不是其聖經,自然也不承認該地為猶太人所有。何況,他們在巴勒斯坦地區也住了一千多年,早就在該地生根發芽。

種族問題本就難解,何況此處還加入了更不可妥協的宗教因素,兩造相爭,自然讓該地區紛爭不斷、火藥味濃厚。

如今的事實是,猶太人掌握了以色列的軍、政、經情勢,在以色列境內的巴勒斯坦人多數被迫遷至加薩走廊、約旦河西岸地區,甚至流亡海外成為難民。周圍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幾十年間有多次戰爭,位於以色列境內的巴勒斯坦人自然也有許多抗爭、許多的流血抗議衝突與恐怖攻擊。

猶太人於2002年起在約旦河西岸佔領區內興建八公尺高的隔離牆,巴勒斯坦人進出皆需經過檢查點。猶太人稱建此牆可有效防止來自巴勒斯坦人的恐怖攻擊,巴勒斯坦人行動自由因此嚴重受限,經濟發展雪上加霜,位於加薩走廊的哈瑪斯政權誓言抗爭到底。

因此,從以前阿拉法特帶領的巴解(巴勒斯坦解放組織),以迄今日的哈瑪斯,遂不斷成了新聞的要角,尤其在西方親猶的媒體上,「恐怖」色彩濃厚。

從一個局外人的觀點,我們當然可以理解以色列保護其一千多年大離散後所重建的猶太人國家的決心,我們也很可理解巴勒斯坦人的困境與不滿。對於猶太人而言,巴勒斯坦地區充滿了潛在的恐怖份子,因此以色列境內各處的安檢極其嚴格;對於巴勒斯坦人而言,以色列猶太人才是真正奪其家園、殺戮其人民的恐怖份子,他們斷無理由束手就縛、任人宰割。因此,上世紀來各方亟欲催生的中東和平協議,實際上是困難重重。

歷史太龐雜、細節太枝蕪,一篇短文真是說不清、道不盡。只能說,如今以色列境內有我所見識過最嚴格的安檢,以面對他們所受到的威脅。

因此,在以色列旅行,可能不安全,但也極其安全。


我的相關書目,協助旅人理解當地的火藥味與怨氣。
- 猶太教
- 圖解聖經故事舊約
- 基督教圖文百科
- 伊斯蘭教
- 中東與伊斯蘭世界史
- 鄉關何處:薩依德回憶錄
- 薩依德的流亡者之書:最後一片天空消失之後的巴勒斯坦
- 一路坎坷猶太人
- 摩西與一神教
- 耶穌
- 神的歷史
- 今日以色列
- 新創企業之國
- 以色列
- Jerusalem & the Holy Land
- Israel and Palestinian Territories

Sunday, July 18, 2010

[以色列] 亞克搭訕記



Akko, Israel

從亞克港走回亞克車站,遠遠的,距離車站還有近百公尺,我拿起相機向車站主體拍了張照,才拍完,有個人從車站內跑出,雙手深長了左右揮擺,並對著我喊了什麼。

是個穿綠色軍服的女兵,在對我打手勢沒錯,我仔細聽,她大喊的是:「No photo!」不准拍照!

知道又有麻煩了,我將這張照片自記憶卡刪除,無奈地走向車站。

還沒到車站,兩個在門口進行安檢的女兵荷槍走了過來,厲聲斥責:「你為什麼要拍照?」才說完,身後又出現了另一個持槍的軍人,人高馬大,她們的男性同僚。

我無辜地囁嚅:「我去哪都這麼拍啊!」

女兵要我將相機交出,開始一張一張檢視我在相機裡的所有照片;男兵請我把護照交出,一頁一頁仔細翻看我的詳細簽證資料與進出記錄。

開始了漫長的一段檢查,我一五一十交代了為什麼要拍那些照片,即使我的拍照只是個感覺從來也不帶特殊目的。檢視到一張我在亞克港拍的牆上海報,亞克港至今還是阿拉伯人居多數的港口,海報內容應該跟選舉有關,是個阿拉伯男人,右邊已被撕去,留下左半部炯炯有神的臉。很有什麼不可言說的精神,我隨意就將之攝下。女兵把照片拿給左右同袍看,問我:「這張是什麼?」

天知道那是什麼?我只是個旅人啊,就是隨意拍啊。我還寄望她告訴我海報的內容與用途。

男兵一頁頁檢視我的護照,看到我入境伊斯蘭國家的紀錄:印尼、埃及、馬來西亞…,一一問了原因:何時去的?有無認識的人在當地?有無保持聯絡的當地朋友?為什麼要去印尼?為什麼要去埃及?為什麼要去馬來西亞?為什麼要去土耳其?為什麼…?

我有些哭笑不得了。我去埃及看金字塔法老王、去馬來西亞開會出差、去印尼峇里島過私人泳池的癮、去土耳其橫跨歐亞兩洲…

知道這個國家層層安檢之所為何來,我仔細交代他們所提的任一問題,心裡暗想這也算個酷經驗,我甚至打算與他們長期相伴,看要否進去冷氣房內慢慢聊這一下午了,那應該也挺有趣。我主動跟他們談我接下來的旅行計畫,說不定再來要去摩洛哥、突尼西亞或約旦,都是穆斯林國家喔!

大概覺得我老實得無趣,證件與諸理由又很齊備,他們拒絕繼續跟我鬼耗攀談了,揮揮手趕我盡快通過安檢門進入車站大廳去!

再見,我說。

Thursday, July 08, 2010

[以色列] 苦路一段–記加利利海環海行 (之五)



Sea of Galilee, Israel

蜜蜂果然是種堅毅不撓的物種,他們跟隨慌亂的我重新飆回大馬路,且又隨行了好一陣子才善罷甘休。

氣喘吁吁、狼狽至極,我感覺這趟路程開始有種荒謬透了的喜感。儘管雙手猶痛、儘管背部仍然不適、儘管汗濕了一身極不舒服、體力愈來愈不充沛、背包裡的東西全部錯了位以致重量不怎麼平均,前路迢遠,望不見的歸程。但我突然笑了出來。

明明此刻再疲累不過,但是我隱隱約約知道,這趟自行車環海旅終將成為此趟聖地之旅的最高潮,一段很難再自記憶裡抹去的深刻記憶。我想像著幾小時後的浴缸泡澡,一邊看著傷口一邊回想今日的歷程種種;我想像著幾星期後、幾個月後、幾年後,我又翻開記載此日行程的旅誌與相簿,哈哈哈蠢人一日。到那時,傷口已然復原、記憶卻更鮮甜,我肯定要珍惜自己在年輕時日原來還這麼瘋狂不羈過。

如此阿Q之精神勝利法。

擺脫蜂群後,我就再也沒休息了,明明身體上愈來愈疲累,明明天光尚早,盛夏時節,根本無庸擔心日頭早落的問題。但是我一心一意、連自己都不能理解為什麼地就是要早點騎回出發點。

車過加利利海最南端,綠意更多了,沿路有許多的棗椰樹,跨過約旦河,甚至開始有幾個小小城鎮。如果願意,我大可在此休息用餐—在大日下騎了七個小時的車,只灌水不進餐的一日,此刻我該有很好的食慾。

但是此日我早失去理智了,就是要先回到旅館再說。我奮力前行,感覺最後的10公里益發的漫長苦痛,就像是長跑中就該要到終點了,但是終點似乎被無限拉遠,不可望亦不可即,而背部的不適已經如毒藤般攀滿整身了。

我想起很多年前,在新兵訓練中心,烈日下一動不動站了兩小時後,暢飲隨身那一小瓶被曬溫了的水壺水的甘甜美味。那種感覺,退伍十餘載後,我在騎滿第8個小時、終於看見我的旅館時又重新浮上腦海。沒有苦難,真的體驗不到最簡單平凡的美好。

還了車,痛飲了一灌冰鎮的500cc柳橙汁,我縱身躍入注滿冷水的浴缸,滿足地享受稍早在路上已經預演過的美好戲碼。通體舒暢,我大大舒了一口氣,極滿足、極快意,伴著雙手隱約的疼痛,盜用一句弘一大師的用語,真是悲欣交集!

我看著鏡中裸身的自己,整日的太陽曝曬,將自己曬成了雙色人。那個黝黑透了的身軀上,我像是套了件素白T恤。

我把這一幕烙入腦海,然後,對著鏡中的自己開心地笑了起來。

Monday, July 05, 2010

[以色列] 苦路一段–記加利利海環海行 (之四)



Sea of Galilee, Israel

載著充足但沉重的水源復又前行,肩痠與背痛隨侍不去,我正好騎到了此行中點,日一樣炙、天一樣旱,汗水仍然不斷勃發,真是個尷尬的里程,既然走了一半,我再無回頭的可能了—同樣再騎30公里,當然寧可選擇未走過的道路,自加利利海的東側順時針繞回提比哩亞。

湖面道路其實甚為平整,鋪好的鐵灰色柏油在兩側乾黃的地勢中逘邐前去,如果不是暑氣太過逼人、如果不是自己背上肩著太多東西,其實應該是個愉快愜意的旅程。我決定調整心境,盡量不去想那些身體上的不適與前方餘下的迢迢路程,旅行,偶爾得用阿Q精神緩緩自己的繃緊的情緒,這是我多趟旅行後得出的心得。

我開始放慢速度,邊騎車邊唱起歌來,照片,又隨意照了三兩張。

開始經過一些度假村、集體農場,我遠遠看到湖畔的洋傘與戲水的遊人,沒帶泳褲、一身邋遢,我沒想過加入他們,繼續當個清貧的自助行者,精神上,阿Q總是覺得自己無比偉大甚是崇高。

遂志得意滿地扭頭騎過,突然加速踩了踏板速速御風前行,歌聲滿行囊。

下一刻,惡狠狠地摔了車。

柏油路面縱然平整,但是路面邊緣與未舖柏油的泥土地落差甚大,一不留神,前輪一個甩拐,我連車帶人摔滾在地上。

左掌迅速滲出了鮮紅血漬,我厲聲責罵自己,中、英、德語都罵上了,氣憤難消,趕忙拿出寶貴的礦泉水沖洗左掌,在背包裡一陣摸索,拿出紙手帕按住傷口,然後換過一張又一張。稍後,發現不僅左掌的外傷,原來右手腕也受了傷,應是筋骨扭折,旋動時疼痛難耐。

再怎麼阿Q,都唱不出歌了。我把腳踏車扶正,決定跳上車再慢慢前行,儘管只剩下25公里,但是之前所有不利條件繼續存在,前途看來更加艱困了。

理智告訴我,這應該是打電話回去求救的時候了,一通電話,他們馬上派人來載,而我可以迅速地回到旅館,治傷,飲冰,泡澡!!

但是這個心底的阿Q在人格上應該有重大的缺陷,他拋卻了理性的聲音,選擇了瘋狂的一意孤行一途,綁架我與他繼續上路。左掌因淌血,只能用四指勾住車把,右手因扭傷,扶著車柄的角度不能輕易變動,血濺加利利海,這個旅人淌著血繼續固執地邁向未完的2/5圈。

背痛加劇而來,我心底苦苦一笑,來了耶穌傳道的加利利海,他果然予我苦路一段,要鍛鍊我的心志、捶打我的身軀。

進入第六個小時,湖側終於出現綠樹與樹蔭,雖然蔭小不蔽人,但好歹眼前出現綠意,不再一路黃沙刺著雙眼。

甚至,柏油路旁,排水溝的另一側,竟然出現了約兩米寬的自行車專用道,車道兩旁樹草夾迎。我高興地將腳踏車彎向自行車道,在這裡,不用閃躲左後方偶爾呼嘯而過的車輛,也沒有暗藏殺機的路面落差隨時準備再冷不防地絆我一跤。

心情又稍微輕鬆了起來,意志得戰勝身體之不適!

這自行車道恐怕不太有人使用,兩側的枝芽野草常常攀上了路面,時不時我得要閃躲前騎。找個稍空曠處,我決定停下車,坐在路邊稍事休息,喝水,看地圖,拍張照,喘口氣,想一想這一路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一隻蒼蠅直來煩我,我撥了開,牠又來,再撥開,再來。我有些不耐煩,難道這裡的蒼蠅也噬血,聞著我的掌心腥血而來?

然後有兩隻、三隻,撥之不完。等到我終於注意到那是蜜蜂而不是蒼蠅,背脊馬上一片麻,是蜜蜂!!! 我連滾帶爬揹上背包、牽了車,急欲找到自行車道出口飛車衝回大馬路…(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