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31, 2011

[台灣] 新年前夕



Taipei, Taiwan

這一日,新年的前夕,我在熹微的晨光中醒來,窗外冷冽寒濕,據說是要有個冷氣團籠罩的跨年夜。悠悠醒轉,穿上外衣,披上外套,我開始打理早點,一壺熱咖啡,大同電鍋蒸煮著我的早食。心裡想,電鍋跳至保溫段,再過10餘分鐘,再來專心用膳。

遂處理起雜務起來,收發電郵、觀看新聞,書桌前東翻西作,總之早餐好了10分鐘了,我還沒有結束的意思。

那個跟餐具一起放在抽屜中的計時器突然響了起來,近20秒後才又自動停息。

如何來的計時聲響?我不禁一愣。

除了好些年前過世的家母,大概沒有人會如此催我「來吃早餐喔!」

非關宗教,無論鬼神,也不如CSI般分析證物拆解計時器,我喜歡這個乍然流入腦中的想法,寒冷的新年前夕遂突然溫暖起來。

新年快樂,無論妳在哪裡。

Saturday, December 24, 2011

[日本] 鈴



Tokyo, Japan

才十二月初,東京已經滿城應景聖誕,店家們無不花費了巨大心力裝飾門面,人造雪、鈴飾、巨樹金星、紅綠彩條、聖誕市集,入了夜,不管哪一條街,聖誕光束閃閃,耳際總是不間斷的耶誕歌曲,一家接過一家,Mariah Carey十多年前發行的聖誕專輯,顯然還是此境的最愛,走到哪,我都聽到她氣氛滿點的節慶歡唱。

來到汐留的Caretta大樓,蔡國強設計的「亀の噴水」上,暫時不風水也不噴水了,用燈飾在其上建構出的耶誕林區變成了十二月時的要角,白天看來只是幾條鐵絲電線,一旦入了夜點了燈,沙漠變繁城,空曠的廣場一瞬間佈滿了節慶氣氛。藍光為基調,神境般的藍光若樹林若草原盈滿了周遭,這光線強弱變化有致,每隔一段時間有主題音樂,燈光便隨柔美音樂的節奏不斷變換,間或有人造雪自空中灑出,有泡泡自燈樹中迎風吹揚,圍觀的群眾嘩嘩聲不絕於耳。

正中間有棵聖誕樹,樹前一拱門,門下懸掛一鈴,許多人排著隊,等著去敲鈴。

一對情侶走過,看來是西方男性與日籍女性,男生說:「為什麼要敲鈴呢?有什麼典故嗎?」

摟著男友的腰,女生說:「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不覺得這樣很浪漫嗎?」

Saturday, December 17, 2011

[日本] 東京、東京



Tokyo, Japan

儘管這麼些年來,東京也算來了數回,然而每次來,還是有很多的驚嘆。這不是一座我想落居的城市,但她絕對是一座我願意一再拜訪的城市。

大概因為二次大戰期間毀城太過徹底,比起歐洲諸大城市如柏林巴黎羅馬之屬,東京太不古典,較之紐約或香港等高樓崢天之城,東京又更於摩登。我在東京繁複匝密的地鐵網絡穿梭,完美無隙地介接,每回一出站就是一片人工大景,那或許是六本木聳天高的Mori Tower及其周遭結合文化活動、餐廳、酒店、住宅、購物城與辦公室的眩人的綜合文化社區,或許是澀谷站前著名的總是擠滿洶湧人潮的超大十字路口,也或許是銀座站旁那較之紐約第五大道毫不遜色的奢華名店大道。日本人,或是東京人,建構了全世界最有末世氣息的未來城,每每,我總要驚嘆一座城市中哪來這麼多的商業活動,沿著高樓細細爬高的霓虹店招,或是大樓外毫不客氣一整面的從空落地的LED超大屏幕,這樣的景致,出現的不只是一個downtown一個點,幾乎是舉城皆是,這,讓看慣世界大城的我也時時感到驚愕。

不過,大概也是這樣密度質度過高的商業文明太過逼人,現代的東京城,大概也是最能襯出現代人渺小孤寂毫無個性的現代都會。晨間,我在城市南端的品川車站,看著上班人潮從各個方向浪湧般翻入,他們一身黑裝,面無表情,無聲但疾速地往同一方向邁進,幾乎就要讓我想起星戰電影中邁向戰場邁向宿命的整齊懾人的複製人大軍。莫怪乎Sofia Coppola在其2003年描寫現代人的失落與孤寂的電影「Lost in Translation(愛情,不用翻譯)」會以東京為背景,東京滿城看似繁華但萬分蕭索的人際風景,自然是該電影中最好的免費的豪華布景與背景。

我想起不久前,與同事在城市南緣汐留站旁高近五十樓的餐廳用餐,透明的落地窗外,是包含東京鐵塔在內的180度的靜寂的天際線,黑夜裡,每棟高樓頂的紅色警示燈不斷閃爍,居高臨下,便見滿城紅色燈海,閃閃爍爍,極冷冽的現代感。

我總難以忘記在之前某日,英國同事J與我結束一週餘的會議,從成都直飛東京,終於落抵成田機場,進了乾淨明亮、現代無聲的入境大廳,J望著我做了個深深的呼氣的動作,那個情緒,我太明瞭。

回國後,我又把電影「Lost in Translation(愛情,不用翻譯)」找出看了一回,事過八年,這回,不惟年紀更長,我也對東京有了更多的認識,我把電影看完,如同J當時那樣大大地舒了一口氣,難可言喻的複雜震動。

還有,電影原聲帶中的幾段音樂真是太貼近東京太貼近現代人的孤寂荒涼了。

Tuesday, December 13, 2011

[日本] 真理



Tokyo, Japan

久居日本的B到台北差旅,B說,台北人喜歡穿紅色衣服?或者很容易在街上看到穿著鮮豔色澤衣服的人,他說。

我在東京街頭走逛,眾人一式黑衣,晨間駐足於偌大的品川車站,看到黑壓壓的上班人潮無聲地行軍般從我眼前洶湧流過,果真是黑壓壓,黑色大衣是大家冬季共同的制服色。我向B說,其實是因日本的單色,才突顯出了台北的紅衣或彩衣?

另一日,東京的JR列車上,我和日本同事M,在擁擠的車廂中,拉著吊環,討論著我的身為外來者的東京印象觀察。

日本列車上不允許講行動電話眾所周知,但這已不只是社會上不成文的默契,車窗上的貼紙清楚寫著請將手機切換成震動模式,並請勿使用手機與他人談話。我問M,我們兩人可以在列車上對話談笑,何以我對著手機講話便不行?

M也說不上來,不是就該這樣嗎?她說。

想一想,M說,(我太視之理所當然的)台北捷運上不准吃喝,連喝水都不行?好像也太蠻橫不自由?

和B與M分別討論著這個問題,大抵,人們習慣從自己的經驗出發,生活中的一切,時日一久便習焉不察,適應成了故習,習慣成了真理。一直到自己入了陌生的環境,或一直到陌生人進了自己的環境,衝擊產生,才開始有了反省。我們原有的盡是真理?抑或我們原有的成了我們亟欲捍衛的以為的真理?

旅行的意義,原來也在挑戰我們既信的真理與價值。

Sunday, December 04, 2011

延遠的家



Beijing

住在日本的友人B行旅甚頻,目的地可能是第一世界國家,很多時候或是第三世界領地,然而不管到了哪裡,行旅艱辛,人在異鄉總是諸多不便,語言、生活、交通、飲食、文化、儀禮…。旅行,多半時間,其實是耗心又耗力的。

B說,旅行疲人,但是旅程行將結束,到了異鄉機場,儘管還在動盪的他國領地中,當他通過海關,經過候機室,進入了日本航空機艙,聽到了熟悉的日語廣播,安穩乾淨的機艙環境,他就覺得像回到了家,儘管離家還有萬多哩。

剛剛結束一趟兩週差旅,鎮日打仗,馬睏兵疲,就連交通上都險險釀禍,身心皆累的我真全然能體會B所言之入機艙如返鄉。

我走進E航空機艙,聽著艙內播放著交響樂團反覆拉奏的其實過於甜膩的台灣小調,空服員聽來真令人舒緩之嗲聲十足的:「歡迎登機!」,還有這幾年來每況愈下的一貫的不標準的台腔英語,我終於卸下了緊繃的神經,我知道,我可以用自己的語言(或腔調)、自己的文化儀禮、自己的期望與被期望行為,輕輕鬆鬆地過完這旅程最終一段了。

國籍航空的票價,怎麼總是高過他國航空公司,原來,我終於找到了可以幫之圓場的理由:他們是延遠的家,提早把故鄉氛圍送到異地給疲累的國籍旅人。

雖然,許多的旅人或許並不想這麼早回到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