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 歷史

Berlin, Germany

德國友人陪我逛德國史博物館，偌大的展廳大樓，整齊有序，依據年代展出了德國有史以來的一路演進，歷史的分合，邊界的拓衍，文化的凝聚，第一面黑紅黃旗幟，科技的一躍千里…。建築的德國、文學的德國、音樂的德國、工業的德國、戰勝與戰敗的德國。

近代史區，完整不保留展示了希特勒年代的荒唐行徑，殺戮成河，我看得出友人有些不安。謂學生時代的歷史課，每每上到了這一段，晚上總要噩夢不斷。及至長大成人，不管在旅行時、事業上，身為德國人繼承了這段歷史，宿命般時不時得遭人惡眼並受挑戰。

真是糟糕的年代，而德國的先輩們竟做了那麼多慘絕人寰的事，他懊惱地說。

即便如此，如西歐鄰國、如以色列之屬，很多人仍不願意原諒德國。我想起遠在東亞的日本，掩蓋都來不及，大概更不可能在自家領土上的日本史博物館誠實展出二戰歷史，那麼，懺悔與寬恕這個話題就又更而遙遠了。

人類的歷史，到頭來總是一個不解的結。

[荷蘭] 夜巡

Amsterdam, the Netherlands

總是一大清晨到達阿姆斯特丹，隆冬抵城，就算入了關，從史基浦機場搭火車進了城，天色還是一片黑，將近八點，整座城市沒見醒轉之意。我沿著街道行走，雙手抄在口袋，圍巾在頸項繞了兩圈，空氣本就凍寒，加上冬意蕭索，街道上愈走愈顯冷清，印象中阿姆斯特丹從來就不是一座乾淨的首都，暗黃街燈下，躲閃著無處不見的垃圾，不是太愜意的清晨漫步。

大廣場上一棵高大的聖誕樹，根部以上被截斷，挪居此地，幾十年的生聚，奉獻給幾十日的節慶，縱然四下無人，樹上的燈飾顯然閃爍了整夜，一種空曠被忽視的喜意，一盞盞暗夜中的細細微光。

再往前走去，街道更暗淡了，運河寂寂，路樹蕭蕭，我決定改乘電車，躲入一束燈流噹噹滑過暗街。目的地是館藏了許多十七世紀重要荷蘭畫家作品的博物館Rijksmuseum，這時節這氣氛，跟總是在暗中但卻異常細緻冷靜的林布蘭畫作隱隱呼應著。

彷彿即將的夜巡，幾小時後我即將見著的真跡。

[德國] 別人的幸福

Marktheidenfeld, Germany

我坐在友人寬闊的陽台上，望向遠方的大草原與森林，朝霞如燒，紫光逼人，大景如此，我趕快拿出手機按了幾下快門，友人面不改色，謂這戲劇化的天空乃是這個季節的常態，太過家常，懶得多看一眼。

只是這數日的討論又一回，我又大驚小怪且對德國人的幸福指數過度高估了。

我告知我觀察到的台式觀點：德國工藝、德國品質、德國生活，從遠東小島上台灣人的認知，舉凡德國的都是好的，舉凡德國的大抵都應是對的值得學習的，就此推論得德國人應該是極度幸福的。幸福不降生這般的國度，還有哪處可尋？

哈哈哈友人大笑，講了其實我早也應知道的事，怎麼樣的生活都有煩惱，怎麼樣的環境都能讓人陷入困境。

德國小孩同樣面臨巨大的競爭壓力，父母同樣為了讓小孩更有國際競爭力，要將小孩送入特定小學，他們說得提防的，已經不只是鄰村鄰邦的德國小孩，而是來自亞洲質精量多的充滿競爭力的小孩。

德國經濟成長固然傲視歐洲，但是相對西歐諸國，德國工資相對低檔，幾年下來調薪比率寥寥無幾，法定退休年齡連年拉高，臨老還得拖著可能孱弱的身軀工作，多數人的生活委實也談不上富裕，孜孜矻矻，還要不斷擔心德國經援歐盟豬玀幾國，到頭來一但歐元崩盤會反噬自己。

鄰坊間輪流掃雪，連這小事也常起爭執，告來訴去，多所不怪。

生活，其實也是充滿了瑣碎的煩惱。友人語重心長地說。

若不是家庭在此，我還比較想住在亞洲哩，那裏的人看起來比較幸福，他說。

[荷蘭] 空中新年

Schiphol, the Netherlands

還在史基浦機場候機，遠在家鄉、時區早我好數小時的朋友們已經陸續傳來簡訊、短片，慶賀新的一年的到來。他們已經倒數結束先我進入另一年度了，大家歡呼趕趴，市府廣場前熱鬧偎暖。

這裡天才剛黑，來過這麼多回，沒見過這座機場如此空曠過，大概聖誕節前大家早都返家而假期尚未結束，免稅店空蕩蕩，難得我逛半天買了瓶水，店員給我一個大大的笑容說謝謝與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也說。

頭一回，要在天空跨年，不知道進入午夜的時候，我們正飛臨哪一國家領空。可惜這回不是自東往西飛，要不連續飛越不同時區，我們或可在機上倒數好數回。

上了飛機，即便睡意滿滿，自然不願新年伊始頹廢睡過一年，用完餐，無趣地看著機上電影，等著看機上如何倒數。

終於，機長廣播我們即將飛離2012進入2013，”10、9、8、7、6、5、4、3、2、1，Happy New Year!” 整座機艙響起了ABBA的”Happy New Year”音樂，空服員邊說新年快樂，一邊為每位乘客端上一杯香檳以茲慶祝。

海拔高度很high，機艙內氣氛毋寧是平靜中帶點愉悅的，在空中滑行中渡過一年，微醺一般，有一種意外的舒服感，不興奮也不感傷，淡淡的。我想起過去這一年，那麼多的事蹟、那麼多的境遇，有點不敢置信。但是此刻，我只恬恬滿足於自己終於可以闔眼而安然入睡。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