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 行四里路

Jerusalem, Israel

我在耶路撒冷古城的老城牆上緣行走，古老的城牆內，小小不過一平方公里的近乎方形的範圍內，同時是四個宗教、種族的聚居區：猶太、基督、亞美尼亞與和穆斯林，且是猶太、基督和伊斯蘭三大宗教之聖地。緩慢地繞著城走一圈，就像是走在一匹久遠浩繁的古卷上，每一處都有人物，每一轉角都是歷史殘跡，而這些故事與歷史，深深影著這地球上過半住民的生活與信仰。

某一處是希律王在西元一世紀時所建立的三座城塔遺跡之一，另一端是處女瑪麗亞陷入長眠之處，古老的大馬士革大門，據說門前直直往前走，最終究會抵達如今敘利亞的大馬士革首都。橄欖山，聖殿山，第二聖殿殘址哭牆，耶穌被釘上十字架走的長長苦路，穆罕默德夜行登霄的圓頂清真寺現址，聖墓教堂，最後的晚餐，兩千年前的橄欖樹，大衛王的下水道，錫安山，十字軍東征、六日戰爭、戰爭、戰爭、戰爭…。相較於耶路撒冷那種團團凝聚散之不去的氛圍之老，我在東方如西安、京都的老城所感受到的，竟然仿似都新穎得不得了。約莫，這裡有太多歷史的堆疊，有太多民族與太多宗教的扞格牽制，城市不容許有太大幅的翻動、太長遠的安寧，以是老城靈魂淨化不去、超生不了，竟然這麼幾千年就無奈悠悠存續了下來。

人說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但不過就走這圈住一平方公里老城的城牆，我竟已覺萬卷壓頂，太多看過、聽過、感受過的書籍、電影、歌劇、音樂、故事、建築、舞蹈…，似乎全都在此被吸納入複雜綿密的歷史宗教大卷。

萬卷的天書，卻是人間不解的習題。

[日本] 溫度

Tokyo, Japan

電視影集「深夜食堂」，開場前總有短短的片頭曲，簡單的伴奏，樸拙無華、略帶滄桑的中年男聲，伴隨著鏡頭滑行過的東京街頭，恆常是市招霓虹光亮滿盈，馬路上行人絡繹不絕的東京街頭，車子慢慢駛過，經過了人們幾乎前推後搡的十字路口，經過了百貨公司、卡拉OK、吉野家、7-11…，從車窗往外望去，好疏離的紅塵，既入世又出世的生活色調，冷眼旁觀，但事事溫潤在心，就像食堂內那個背景不詳，但是熱眼瞧諸多人事的master一般。

我在銀座街頭，大概是語言、文化隔閡之故，總也時不時興起這種冷眼旁觀的大都會疏離情緒，但是回神後定睛一看，總是有很多的人、很多的故事隱隱在後，心中的溫度遂又慢慢升高，遂又開心地擠入人群。

認識二十幾載我的好友R，很奇妙地不經意地總是提醒我熱情不要熄了火，我說不經意是他大概果真不知這事，但是這種鼓動人的天賦大概果真是先天而來，習之不得，渾然天成，多好。

祝R四十大壽生日快樂，永保熱情、理想不散。

[以色列] 老城生活

Jerusalem, Israel

好多的參與戶外教學活動的小朋友。

遠遠的，都還沒見到人影，其嬉鬧聲總是未發先至，這個國家再怎麼全民皆兵，耶路撒冷城再怎麼肅殺管制，背著鮮豔色彩的背包的小朋友們總是開心，疾跑突停、扯東絆西、你吆喝我一聲、我大斥你幾回，還有那位一直拉著旁邊的同學嘰嘰笑個不停。世界上的小朋友大抵上都是這麼開心的。

惟一的不同，幾位大人隨行，大概是老師或家長，但是隊伍之後、之側，總有一位荷著長槍的大人，看來就是一般的老師，可能也禿了頭、可能也是有許多人生故事的中年男女，他們也背著背包，帶著防曬帽，慈祥微笑地看著學生，他們敦促學生不要脫了隊、他們也和學生聊天玩笑，但是他們背著槍，長長的槍管，走起路來總是一搖一晃，不經意又槍口對上了這處與那處。

以色列的生活。

[以色列] 許願橋

Jaffa, Israel

沿著特拉維夫的海岸線一直南行，便到達Jaffa，據說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港口之一。原先充滿了鄂圖曼土耳其風，二戰後以色列建國，此地漸漸因距離被吸納為不遠處的特拉維夫的南緣一角。從Jaffa北望，越過長長的白沙灘與藍藍的地中海，就是鄰海而建的特拉維夫城。

小小的Jaffa城，如今阿拉伯遺風無多，鎮邊是漁港、船塢、遊艇修葺站、小小彎曲的街道，鎮內古風的建築內，漸漸演變成了藝術家駐留的特區，各式各樣小型藝廊林立，小小的考古博物館、小小的城廣場，如果有觀光團客前來，立時就顯得擁擠不堪。

鎮中一小丘，前無障物，因此站在丘上，迎著海風凜凜，便可居高而下遠望那湛藍得驚人的地中海。有座新修復的許願橋，橋欄上每隔一小段距離有個銅鑄星座圖像，一共12個，據說憑橋而立，只要手按自己所屬的星座牌，眺向遠方大海，所許願望便能實現。

再訛騙觀光客不過的小伎倆了！我也去按了一下，事後證明如此廉價願望果然不得實現。老Jaffa文化都自身難保了，哪有閒情福蔭現代觀光客？

[以色列] 左右

Tiberias, Israel

整個以色列境內，無處不是軍人，男女均有，在車站內、在馬路上、在公車廂、在商店裡，每每我從公車上，看到窗外一個又一個荷槍在街上走過的年輕軍人，明明還是學生年紀，身材高大卻一臉青澀，他們一手可能拿本書，雙耳還塞著耳機聽音樂，另一肩卻背著一柄長槍，既肅殺又輕鬆，極不調和的景致。

我在此地入住的是家青年旅館，正好一大批軍人也在此移防落腳，早晨經過大廳，無數的槍枝，三把三把搭放在地上，我得要小心閃躲才不至踢到槍枝進入餐廳。偌大的餐廳，一堆身著迷彩服的年輕人邊吃早餐一邊歡笑吵鬧，完全無視其他住客存在。卸下槍枝，倘若再換上便衣，這些人根本都還是大小孩。

沒有WiFi，我也沒有智慧型手機，大廳僅有的兩台電腦，自昨晚至現在，只要有這群軍人在，永遠處在被佔用狀態。也罷，都見過老城耶路撒冷數日了，最大的體會是，沒有網路沒有最新的電郵，生活還是可以很安穩地前進。苦路不會消失，彌賽亞也不會提早到來，二千餘年來都是如此。

倒是我吃早餐的同時，這些軍人不知不覺間整裝全隊出發了，餐廳恢復了安靜，大廳又回復到沒有槍枝的乾涼空曠。就連那兩台連著網的電腦，都難得地空了出來。我在戈蘭高地邊緣、加利利海水畔的這間旅館，又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種來以色列數日、不管在甲地乙地屢屢一直感受到的難以言狀的怪異突梯，顛倒了的幻界一般。

我坐到電腦前，他們遺下的畫面是臉書首頁，希伯來語版的。果然是顛倒的世界，那文字乃由右向左而書寫，還有，螢幕是遠自台灣來的品牌CHIMEI，我竟看著畫面發呆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