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December 29, 2014

[法國] 牛後館




Paris, France

大概是公共建築化身為博物館的最好範例,這座奧賽美術館(Musée d'Orsay,建自1900年的車站本體,在86年後被改建成華麗的博物館,承襲了車站建築的挑高天篷、完美採光,一座碩大巨鐘仍然如實保留,氣勢恢弘,名鎮東西。

博物館落成後,許多1848年到1914年間的繪畫、雕塑、家具和攝影作品,陸續自其他的美術館、博物館中移入,館藏豐實,尤其號稱是印象派畫作的超級重鎮,梵谷、畢卡索、莫內、畢沙羅、竇嘉、雷諾瓦、羅丹、秀拉、塞尚、康定斯基,道不盡的名家,看不完的名作。

我在一樓的小角落,看巴比松畫派的米勒的「拾穗」。掛得那麼低、燈光那麼晦暗,沒有封鎖線,似是委屈極了,觀者得彎身細看,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幅仿作。但在眾聲喧嘩的奧賽美術館,米勒大概也沒太多可抱怨,博物館本體建築已攫走太多目光,更多的名家作品,同樣不能盡擁聚光,巨作名氣的氣場在館內太過充斥,以至人們已然目眩眼花而只能匆匆走過,走馬,也看花。

哪像每回自這類博物館借展至台北故宮或是國立歷史博物館的畫作,我們功課做足,仔細聆賞導聆,一幅一幅,對畫作鉅細靡遺地左右來回詳視,看完一輪,回頭再覽視一回。倘使畫作有靈,一定銘感五內,愛極了台北,怨透了巴黎。

是這樣的吧,牛首充斥的奧賽美術館,是牛首館,也因此是牛後館。就像我們的經歷過的好多人間事情一樣。

Friday, December 26, 2014

[法國] 下金山




Paris, France

頂好是在下午的中段慢慢到達蒙馬特,陽光不炙,天光尚好,可以居高遠眺眼前一百八十度的巴黎市,儘管著名地標都不在這個範圍內,但是開闊的雲天,總能抒你一點胸懷,若是藍天遊雲、微風依稀,你便彷彿心靈澄澈得能看透人生,不在乎昨天明天未來有甚麼苦瓜鳥事,不在乎身旁潮湧的遊客、密度甚高的扒手。

頂好就買個法國土產可麗餅吧,巧克力或香蕉,或是更多奇特的口味組合,坐在教堂前的階梯吃,看人看景,在小丘廣場(Place du Tertre)上吃,一邊看街頭藝人作畫、一邊看遊客如何與畫家藝人還價,在彎曲的石板道上閒晃,在每一條後巷短弄踟躕,很有嫌疑地朝人家的窗內探望,沾沾蒙馬特著名的文藝氣。

頂好就在黃昏夕照中一路踢石下山,一丘金黃、光影絢爛,金澄大道讓你走來貴氣十足,夏季溫心、冬季溫身,一忽斜陽刺目睜不開眼,一忽華光閃靈奪照前方門窗,一路下山,景致不歇,如經開釋、如沐金光點化。

頂好你用最精華的一天時光走盡這段,不中輟不休息,你便自一寶山中走出了。

Monday, December 22, 2014

[法國] 一個人的羅浮宮




Paris, France

我必須老實地承認,俗氣如我者,早上九點整,羅浮宮的門一打開,和身旁許多人一般,我義無反顧、頭也不回地直奔達文西那幅名滿天下的「蒙娜麗莎的微笑」。

我也必須承認,即便親眼目擊這幅曠世畫作,在圍欄之外遙遙而見,我並沒有看出比當年在中學課本上所習到的該幅畫像的更多細節,並沒有因此衍生出人生更多的甚麼感觸,我只是,俗氣地到此一遊,看過麗莎女士。

我的羅浮宮之行,其實是在看過蒙娜麗莎之後才開始。

之後,我便行到了最高、最遠的展樓,從那裡慢慢逛回來。所有展室全部空空盪盪,畫像、雕塑、器皿、甲冑,偶爾撞見幾個館方人員在無趣地滑著手機,見我走過抬眉都無。

連可按圖索驥的導覽都未帶,我隨緣走著嗅著滿樓傑出展品,對著一幅不知名畫作發呆甚久,繞著某個古埃及的石碑左逡右視,與很多名畫緣即一面,被更多的不知名畫作引去仔細端詳。

我甚至到了滿室的我一向甚為喜歡的林布蘭畫作前,倒抽一口氣,奢侈地被他的畫作團團圍繞、當作他此時此地的唯一觀眾,奢華一刻,惦記一世,我是來到了生涯觀畫的高點了。

終究還是俗氣。

Monday, December 15, 2014

[法國] 白日‧夢




Paris, France

早餐時突然覺得外面一片飛沙走石,地上的落葉被捲上空中颺飛了好遠。這怪風沒行多久,静了。等到我在街巷上走著,突然覺得自己像走進密境般慢慢被雲霧包攏,沒騰雲,但陷五里霧內。行至路底,本來應該清晰可見的塞納河及其兩側的綠樹,如今都像被白色描圖紙兜頭掩住似,白白濛濛,原來的那個真實的世界,突然就啪一聲切換至夢境。

夢裡的人車馬喧似乎特別杳遠,大概大家都放緩了速度,也大概濃霧密度太高,將所有聲與光阻隔在腦波的清晰接收頻段以外,走過橋,走進公園,聽到有人跑步喘息,不確定是幻想還是幻聽。

幾個小時後從博物館走出,陽光生猛,藍天莽莽,人影在地上拖了老長。我稍後與同事U談及,同在巴黎的U說根本不知是日有大霧這事。

我便開始存疑了,這。

Saturday, December 13, 2014

[法國] 吻




Paris, France

我想起羅丹博物館內,那座聞名的雙人「」雕像。雕塑大師自一塊巨石中,釋放出了玉白光滑、肌理生動的擁吻中的兩人,凝結的動作中,有強大具穿透力的情緒,呼息起伏,她側頭吻他,左手攬在他的後頸,他深情地回吻,望著她的臉頰,右手輕輕勾撫住她的腿側,這一吻,百多年過去了,情緒綿長、力道不退。

就像這一晚,不經意看見他倆如此深情對望、長長的吻,幾句對話,滿滿的笑意,他撥弄她的髮、雙手滑過她的頰,她理了理他的衣領,雙手環抱他的腰側,幾句呢喃,一段深吻,兩不厭地互視,親吻,擁抱,時間就此凝住不前了,而他們才不在乎不斷走經的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