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 黑山筆記

從歐陸飛往土耳其南境，途經地中海進入土耳其領空，幾個小時的飛行，地表從歐洲一遍豐饒的物貌，轉換成土耳其的褐墨礫丘莽莽。幾座緜延的丘陵怕是因為雨量過少而花木不生、叢草不長，所謂濯濯童山。許多科幻電影大可在此取景，不僅俱異國風，更有異世界、異星球風。

異國世界裡，極遠才有一聚居村落，房舍小而舊，黃土路連接民家與看來荒涼慘澹的農田，我懷疑，什麼樣的農作物能在此茁長？農收的數量足供農家一年所需？

再過兩日，改由陸路自地中海畔的Alanya經Antalya往北向Pamukkale而去，由黑夜到清晨，七八個小時的車程，全數盡在這種礫丘間穿梭破塵。要不是有眼前這條柏油路迤邐指引，我真要懷疑自己落入了永恆蠻荒不得再超生回塵。幾座礫丘之後，更遠之處的地極線，矗立數座看來重量十足的黑色大山，山底盤據寬廣穩固，山的稜線則犄角刺向天穹、桀傲不馴。

兩相對照，我在德奧境內所見的翠綠山陵真是豐庶飽滿、媚態百生，而所有土耳其南境的這些大山丘陵則顯得雄性十足。這些長在荒脊之地上的雄性山陵，一座接過一座，陵地之間偶有平坦畸零地，丘壑間、丘面上絕對不長花樹，有的，只是在石礫間奮力往上的硬實的野草，野草縱然成叢，仍然一片墨黑為地貌添不了多少生意。

總要再過幾十分鐘無數的彎拐，才有一處稍有綠意可供歇腳的休息之處，民家旁、旅棧邊的欄外，終於有牧羊的老耆小孩，驅趕著成群的羊群們在大丘上逐草而生。寂靜大地上的唯一生氣。

在這樣的大莽中，烈日如風狂來颯颯，或如大瀑劇力灌頂而下，不毛之地，但是能量飽滿異常。這樣蠻莽的大自然，較之綠意幽深的大自然，太長被忽略、太少被履踐，一股能量不斷蓄積而飽漲，渾厚、圓實，我彷似聽見它如魔戒般的恆常召喚。

將雙肢向天空伸展至極，肺葉大張、門戶洞開，閉目一張，陽光刺入，我感覺一股能量就此竄入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