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ly 23, 2012

[祕魯] 帝國與貓



Lima, Peru

整座公園充滿了貓,牠們在草坪上、花叢間鑽來躍去,牠們在樹上小寐,在板凳上伸腿,好幾隻為了地盤凶狠吵架,也有好些慵懶閒坐,冷眼望紅塵。

我坐在樹下,滿足地啃著剛自超市買來的烤雞,幾隻貓聞香而來,彼此互相怒視驅趕,其中一隻逐退了另兩貓,貓爪隨之不請自來,無影手般幾乎將我手上的雞肉一把奪去。我有些驚悸地跺跺腳宣示地盤,牠才稍微後退不再妄動,但是目光如炬:「這個吝嗇的觀光客這麼不懂拜碼頭之道!」

貓群滿目的小鎮並不少見,希臘的伊亞、台灣的猴硐,但是在首都的開放式公園裡,這麼多貓無狗的環境,還真是少見。有了印加太陽文化的加持洗禮,祕魯貓們各個炯炯無畏、既主動又生猛,帝國消失了數百年,其泱泱神氣,原來盡在貓眼裡傳承了下來。

Friday, July 20, 2012

[祕魯] 幸福



Cuzco, Peru

似乎整個六月,庫斯科都充斥了各式各樣的活動,宗教慶典的、民俗儀禮的、政經大事的,我在庫斯科的每一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活動在城中央廣場進行著。

這一日,Corpus Christi,南美許多國家一年一度的重大宗教節日,印加文化被融入天主教文化中重新出發,整個廣場上擠得水洩不通,僅留一條馬路寬帶讓諸聖像被扛著穿過、讓著傳統服飾的舞蹈隊伍伴著現場演奏的音樂聲熱鬧旋舞而過。

多數群眾反而是當地人而非觀光客,足見此節慶之本土與重要。大家找高處、墊腳尖,目光直直向前,搜尋著又一尊通過的聖像、又一群繽紛的舞者。

一個小女孩,高坐在父親肩上,鮮衣彩帽,反而不隨眾人目光前看,她左右轉頭,似在觀察,又似只是隨意探看,一會望向教堂高塔,另一會又與旁側另一小孩對視一陣,或是心血來潮抓抓父親的頭髮隨意玩弄一陣,總之那是種身在人群之間、父親鞏固之中的安全俯視狀態,自在且幸福。

好一會她發現我在看她了,竟只是微微一笑,又左轉右看起來,但她始終沒往眾人看去的方向望去,就如同我此刻一般。

Thursday, July 19, 2012

[祕魯] 過程



Cuzco, Peru

更多時候,我發現過程比結果更為眩人。

比方此時,我坐在火車的最前方,從庫斯科出發,要前往此國此行的最高潮馬丘比丘所在的山頭,美位如此,前面一整片透明玻璃,好風好景大片大片接續不斷地接踵而來,盼了這麼多年的人間奇景馬丘比丘,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也正一點一點向我靠近。

但是這種期待的過程如此曼妙,這種向夢想靠近的感覺如此撼人,老實說,我還真願意這段火車旅程被繼續不斷延展加長。

我回想起將近十餘月前,我拿到了託朋友自國外買回的導覽書,我一頁一頁隨意翻看,想到好幾個月後的某一天,我終要踏上征途,向一座人間老城靠近。我訂房、我購票、我規劃旅途,十個月後的這日,我便在此地此境了,感覺玄異而魔幻,不真實的真實。

魔幻的不真實感,遂重重在心中版圖塗刷,那個未至之境,已經先在心頭刻印烙下了記憶,管它最終實景如何。

Saturday, July 14, 2012

[祕魯] 吃老鼠



Cuzco, Peru

來祕魯前,早耳聞此境獨特的鼠料理,我跟友朋談及此事,鮮有不皺眉頭的,嘖嘖嘖,你要去吃老鼠?他們對我個人的衛生評級從此大大扣分。

到得祕魯,才發現此非滷肉飯般秘魯國民菜,大概只因太有異國風了所以聲名遠播,真正要吃鼠肉,惟觀光客聚集的餐廳,或遇當地慶典,才能在街販商家尋得。

是天竺鼠。全去了毛皮,乳豬般烘烤過,都是被豢養以充當食物的,體積之大,令人聯想不起實驗室之白色小鼠,反而,牠更像是街溝暗渠衝去竄來的街鼠。第一回點這菜是在有檔次的餐廳,鼠肉已被切為方形薄片,沾醬加菜包裹在暗色如海苔的薄片中,白瓷玉盤,如此文明地處理吃食,老實說,沒感覺自己在吃鼠,就像日常的許多時候,我只是將食物一口一口送進口中,填胃飽腹,僅此而已。

再次回與老鼠對壘,才是生猛刺激。我在路邊攤前一座,老闆娘從桌上擺盤漂亮的一群老鼠中拾來一隻,菜刀三兩下剁了幾回,鼠肉便被分屍抓來放我保麗龍盤內了,還佐牛肉、麵包、海藻、雞肉、不知名的叢集白卵。沒有刀叉餐具,我得徒手博鼠,拉開小鼠腳,撕開咖啡色的鼠皮,在路邊細細啃將起來,滿手油膩、骨屑肉籽滿桌。

老是被抱怨旅行少拍少寫食物題材,這回我有大突破,我跟朋友說,吃完老鼠,擦擦手,我甚至還幫鼠群們拍了特寫照哩。

Tuesday, July 03, 2012

[祕魯] 大規模的沉默



Amantani, Lake Titicaca, Peru

有那麼一個傍晚,夕陽已落,我坐在的的喀喀湖畔,不用說話,定靜不動,我甚至不記得腦海裡有否飄過甚麼念頭,我站在湖畔,我知道眼前有即將消逝的霞光,我知道天空有似大筆刷過的恣意的黑雲,我知道有微微的水波隱隱地浮盪,我知道這是人生中難得遇見的大景,但是我不知道該想些甚麼,我不知道該有些甚麼啟發、該如何被感動。我只是坐在湖畔一顆石頭上,一直到霞光褪盡月昇東方,回身一望,一輪圓月高掛廣闊的藍幕前。

N事後問說當時在想什麼,老實說我無法解譯,像是記憶被抽乾、情緒成真空,我只能隱隱約約記得當下站在彼時彼地的大規模的安靜。

是一種很大規模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