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pril 17, 2019

寄暢山水蔭




Wuxi

一進寄暢園,就跌入了山水蔭中。

近倚惠山,遠借龍光塔,明明規模不大,但空間序列變化無窮。人說此地盡擁「自然的山,精美的水,凝練的園,古拙的樹,巧妙的景」,初仍猶疑,眼見始信。莫怪清康熙、乾隆二帝每下江南必遊此園、一再題詩。乾隆尚且在北京頤和園中克隆了一座諧趣園。

同為江南四大園林,當年訪大名氣的蘇州拙政園、留園,幾番險被人群擠落池中,園林巧則巧矣,但毫無悠適之感,少了清遠之意的古典園林,總是氣氛不對、意境走樣。但無錫之寄暢園,緊連著惠山古鎮,大概是新穎宏大的古鎮稱職地吸引走了多數的人潮,我到的這個早晨,遊人僅兩三進入寄暢園,玉戛金樅,幾是我這俗人獨擁,是人間,卻似幻境。

就不用說那以黃石堆疊出的36米長的八音澗,橫向折褶,豎向節理,把澗壁設計得如國畫般石脈分明、曲折有致,中石路迂迴,巧引而入的二泉水伏流其中,涓聲潺潺,左折右拐,藏景現了又隱,水音瀉了又藏,不斷變化而饒富趣味。

我聽不出有「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音,但我在寄暢園巴著不走好久好久。


Sunday, April 14, 2019

不急之景



Wuxi

終究沒趕上,那個盛日。

兩三天前在媒體上看到一張艷絕的空拍照,應該是空拍機凌空俯視攝得:太湖邊的長春橋,正在節上的櫻花樹綻開絕倫,自拱橋的兩端各向橋中斜欺,盈滿了緊簇著的粉白色櫻花,從高處看像兩團大白繡球。太高了,橋上遊人渺成黑點,但從高空中仍可想見橋上不斷的讚嘆聲。

我到的這日,人潮仍然如濤如海,枝上緋紅色的株蕊仍在,但白花瓣已落八成。落在樹下的,很快被風吹攏成堆,被人群踩入春土;落在水面上的,先是繞著漪漂浮,匯攏多了,就變成薄薄的粉色花毯,繼續迎接著自空中陸續飄落的其餘瓣友。

還是一幅美麗勝景,只是最盛豐華已過,有一點點錯過高點的遺憾,卻也有了「不急了」之感,更好整以暇,更且行且珍惜。何況,從視覺上的鋪陳廣度而言,這日的櫻花瓣,因棲樹、棲空、棲陸、棲水而更多維了。雖然這不急之景也將轉瞬而過。

Monday, April 01, 2019

煙花三月



Yangzhou

煙花三月,下揚州該看甚麼?

李白不會知道,他在西元730年時寫的一首詩,在其後將近1300年間,持續為揚州帶來多大的觀光收益與人潮。多好的城市行銷文案,老李前輩!

我在往揚州的列車上,一邊翻閱揚州相關書籍,一邊勾畫重點。唐時的揚州風情,大抵已經遠矣。瘦西湖被整治得摩登新穎,古意無多;史可法、揚州八怪、個園已是明清遺事;三把刀、揚州浴室、朱自清、綠楊旅社,饒是民國新說。還有一個揚州炒飯,竟然緣起廣州!

也罷,至少那又稱聚八仙花的瓊花,還與當年孟浩然所見相同,春間燦開了整個揚州城,飄逸靈動、韻遠不虛。我這麼自我安慰。

直到出揚州八怪紀念館,小巷閒走,意外撞見株高大的唐槐,傳為南柯一夢中的主角「南柯」,算是與唐朝有了丁點連結。

槐前如今有一石碑,碑上撰文如下:
“唐 李公佐《南柯太守傳》記:淮南節度史門下小官淳於棼宅前有棵古槐,遮天蔽日,淳於棼常與朋友槐下酣飲。一日酒醉入夢,被兩使臣邀去,進入一樹洞,洞內晴天麗日,別有世界,號稱大槐國。淳於棼被大槐安國國王招為駙馬,後又任南柯郡太守,威勢越來越大,享盡榮華富貴,最終引起大槐安國國王的疑懼,被遣而歸。醒後,竟是「南柯一夢」。淳於棼有感於此,遂杜絕酒色,出家為道士,捐屋為道院。現道院不存,而古槐依舊。”

不免墜入奔唐懷想,一種繫之悠遠歷史的幽幽情懷。

一回身,巷邊卻是一個大紅店招擅入眼簾,招牌上寫著「南柯一夢 槐古私房菜 私房老鵝 紅燒魚頭 大煮乾絲 訂餐熱線 13952…… 內設包廂」。

遂文青夢醒,如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