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August 24, 2009

[馬爾他] 空城記



Birgu, Malta

儘管和瓦雷塔(Valletta)僅一港(Grand Harbour)之隔,來到畢爾古(Birgu)的旅人真是少之又少。搭公車至城外下車,一進城門就像進了座空城,厚實的城垣在陽光下巍然聳立,有ㄧ種極孤單的蒼涼,一種大江東去浪掏盡的惘然,陽光斜斜將城影打在馬路上,極安靜,很久才有ㄧ輛車子駛經製造出一點聲響。

沿著城正中的馬路前行,不一會到了城中小廣場(Piazza Victoriosa),這裡總算有點交談聲與人跡,環著中間的白色聖像,廣場周圍有數家可能是鎮內僅有的幾間餐廳、雜貨店或者咖啡館酒吧,店裡的明信片與咖啡售價只約瓦雷塔的四分之三,相當程度上說明了這座小城的遺世獨立且遊人少至。

我有些訝異,論開發歷史,畢爾古還較瓦雷塔更為悠遠,當年在土耳其人圍城之際,聖約翰騎士團的將領守軍便是在此城運籌帷幄,最終終於擊退敵人,為天主教世界守住了在地中海域的咽喉重地。但似乎在瓦雷塔興起、馬爾他政經重心移往該處後,畢爾古在歷史上的重要性迅速退位,以至到如今竟而僅守住ㄧ整城的空寂。

這座小城,二次大戰間被軸心國軍隊炸得面目全非,所幸戰後幾十年的重建,刻意維持的建築風格又讓她灰復了昔時的面貌。我穿過廣場走入小巷,就像走入了陽光斑駁的時光隧道,在光與影中穿梭,偶爾與偶然走出大們的當地住民不期而遇點個頭打招呼,彼此都有些訝異撞見彼此,其人跡是這樣的稀少。

城內太小,以至東走西逛完全無須憂心迷路,稍稍往東北方向走,馬上穿出小徑隔著藍港看見拱護大港的最外一層岬角,從那裡又可看得對岸的瓦雷塔重拾方向感。若是往西穿行,很快就到了停滿遊艇、充滿資本主義氣息的現代船塢區,那裡的幾間時髦的餐廳咖啡館便迅速又拉你走出時光隧道回到濁濁現世。

Wednesday, August 12, 2009

[美國] L.A. Law與其他



Los Angeles, USA

容我再寫一篇關於洛杉磯的喃喃絮語。

學生時代,只有三台的年代,沒有WWW,甚至連Gopher、BBS都還未誕生,在鄉下長成,所有與島外世界的連結,除了ICRT每週日的"American Top 40",除了辛苦攢錢訂閱的「世界電影」,只有週末下午或夜晚電視上播放的外國電影,只有週一至週五晚各台播放的各齣美國影集。

因此,不得不看週末的「霹靂遊俠」、「百戰天龍」、「天龍特攻隊」,儘管對於它們簡單一廂情願的劇情常感莫名。

因此,習慣性地在夜深時後守在電視前,一天一齣的影集,從那裏,彷彿可以開窗看見世界,囫圇吞棗,哪裡都好,只要離開這裡,只要是世界。

有一齣影集,叫L.A. Law (洛城法網),不知為何一直沒看,但總有個印象它一直在那裏,每個星期一次,搖控器輪轉三台時我會經過它,我聽到它鮮明易記的片頭音樂,我知道它在講法庭之事,我知道背景在洛杉磯,但是我一直沒看它,我看的,是同時段其他台的美國影集, 一齣結局又接新一齣。

奇怪的是,其他影集的配樂我幾乎都忘了,甚至連看過哪些影集都不記得,但是我深深記得這齣我一直沒看的電視影集。

L.A. Law好似播之不完、又好似不斷重播,那鮮明的片頭音樂時不時蹦入耳際,漸漸有了個印象,覺得洛城法網是與平常上學日的夜裡固定住的,它永遠在那裏,不管外在世界如何變化,不管我段考又過了幾次、不管我又歷經了幾個艱辛學期。漸漸的,這個我不看的影集,隱隱成了個慰藉,那個變化過快的青春歲月,只有這影集恆常存在恆常不變,見證了好多人事物好多變化。很可笑的,這令人覺得有些安慰,原來多變的世界裡,有些事是不會變的,例如在每週固定的某日夜裡的十一點,打開電視,就會聽見L.A. Law那個薩克斯風(或小喇叭?)的高亢開場樂。

至少,我一直這麼覺得。

然後眼界漸漸開了,然後開始有所謂第四台、internet了,世界倏地產生劇變,完全來不及應對,那麼多新穎的巨大的前所未見的東西躲藏在網路後源源不絕向人奔來,我熱情擁抱、樂不思蜀,我一頭栽進更大更廣更繽紛的世界裡。

我開始旅行,我甚至到了L.A.。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那個不動如碑的L.A. Law不見了,我發現我連三台、連電視都幾乎不看了,即便夜裡在幾十個頻道上不斷播轉,我找不到再也不變的影集、音樂、事物了。

然後,我才猛然發現,世界,在我偷偷不覺間變了。那個一度不變的世界,永永遠遠地變了。

我的L.A. Law啊!

Friday, August 07, 2009

[美國] 另一個世界



Los Angeles, USA

好個壁壘分明的世界。

我在洛杉磯城中心,明明人種混雜、牛鬼蛇神,搭車行走都得格外小心,一到了城市最西邊的太平洋沿岸,氣氛之殊異簡直像到了另一個國度。從北邊Santa Monica以降,經Venice、Manhattan Beach、Hermosa Beach一直到Redondo Beach與Torrance Beach,漂亮的沙灘一座接一座,寬闊坦蕩的白沙灘旁,是一條條的海濱道,是一間間充滿渡假氣息的多彩繽紛商店,據說此地房價如天之昂,房地產的擁有者、路上的行走者,幾乎都是白人。

是個上班日,沙灘上仍有許多打排球的身材健美的男男女女,海濱道上,來來往往許多赤著上身或穿著昂貴萊卡衣的慢跑者,多數人上臂還帶了個測速偵心器,耳上恆常都有一副i-Pod耳機,連跑步,都是個昂貴時髦的活動。

客戶的辦公室離沙灘不過幾歩之遙,我們的會議,是在面向道路的一家咖啡館的戶外座位上進行,邊聊談,一邊有認識的人牽狗走經,他把大狗一把抱過頭搓搓弄弄,狗狗直搖尾巴不想跟主人走了。

我問,下午的時間,你們是不是常去沙灘打排球?稍早在其空曠的辦公室裡,沒有會議室,我只看到靠牆的腳踏車,只看到慢跑用的透明水瓶,若不是桌上有幾部電腦,我不認為那是辦公室。

他點頭,「偶爾吧,但大部分時間,我們跑步,或騎腳踏車。」

已經夠我嘆為觀止了,不管是回到洛杉磯城,又或是回到台北城。壁壘以外,有那麼一個世界存在。

Sunday, August 02, 2009

[美國] 棕櫚,洛杉磯



Los Angeles, USA

這真是種奇怪的感覺,這座城市,洛杉磯,從小到大,你從太多電視電影裡看到她,但你從無緣到訪,你彷似知道好些個地名,既陌生又熟悉,彷似有好多故事在那些漂亮的地名發生過,比佛利山莊、馬里布海灘、好萊塢、聖塔芭芭拉、日落大道…,你幾乎以為你也去過這些地方了,在好久以前,或許是記憶遙遠斑駁的童年時。

真正要造訪她了,你其實心理無譜,縱然有那麼多著名的地名地景,你腦海裡拼不出個城市梗概,只隱約猜想,那是座很大很大的城市。

從飛機上看洛杉磯,你才驚覺其幅員之廣,但你也才突然驚覺,原來,洛杉磯的高樓不過就那幾棟,小小一撮生長在downtown,這與你的城市定義相去太遠,你字典裡的大城,應該是像紐約、東京那樣密密匝匝長滿鋼骨高樓如大迷宮一般的。洛杉磯的城中心,像是沙漠中的綠洲,城中心的大樓,就像水畔長出的高高的棕櫚樹。

到得地面,你從機場城接駁巴士去坐地鐵,惡名昭彰、連當地人都勸你莫坐的地鐵,一路城南北上,果然路途迢遙,沿途風光,怎說,平房、兩層房,門前偶有大草坪,但家家戶戶都是有加鐵窗的,從路上行走的人,從城鎮景觀與基礎建設,你心中有了梗概,多少洛城警匪槍戰與黑幫電影,你悄悄將風景與那記憶鍊結。

你像乘著挖煤車進坑,一彎一拐,愈來愈深、不得回頭,眼前一片黑快到礦藏處了,你下車開鏟,有些興奮有些驚懼,準備揮身探索這座與記憶不甚相符的洛杉磯大城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