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pril 23, 2003

[義大利] 冷冽之焰 - 翡冷翠


天候有異,三月下旬,翡冷翠溫度已升至二十度以上,四月初,卒不及防又迅速陡降至冰點溫度。氣候變異之大,據言許多老翡冷翠人都吃不消,傷風感冒蔚為流行。

趕在這時二度造訪翡冷翠,是幸,也是不幸。幸者,孟春造訪翡城正巧與上回的盛暑溽夏有所區隔,景致勢必不同;不幸者,友人得了傷風,以我的強行軍遊城模式,這番打擾可要讓他延後個好幾天方得康復。

天候冷得緊,感受卻很熱烈。

撘夜車入境義大利,小小的包廂得擠下六個臥舖,列車服務人員將舖位安置妥當,在最下舖的人已無法半身坐起,八點餘,沒有睡意的我只能半趴著讀點書打發時間。整節車廂嗡嗡嚷嚷,怕是有團體成員入住。不一會,五個操義語的年輕人進來了,打鬧喧嘩,分貝高得聽不到列車行進的倥隆倥隆聲。不久,五人開始對我好奇起來,以極陽春的英語邀我享用他們的餅乾什物。一如以往,我高估了對方的年齡,對方則低估了我的年齡(此乃亞洲人之優勢,一笑!)。是羅馬某校應屆畢業的高中生到維也納進行兩天一夜的畢業旅行,莫怪零食滿行囊。幾個人英文不行,又去其他包廂找來兩個英文不錯的女孩子,東問西問對於東方十足好奇,不斷向我抱怨他們多不喜歡拘謹嚴肅的奧地利人。末了,整節車廂的同學都來同我握手。此後數小時乃至臨睡前,不斷有人向我招呼、供我吃食…



只可惜,清晨六點餘我在他們猶沉睡時先下了車,告別這群吵鬧但熱情的義大利青年,進入果真很冷的翡冷翠。

近午,城中心區,仍舊是觀光客的天下,chiesa di S. croce、chiesa di S.M.Novella、Duomo di Firenz三座教堂間擠滿了人,其總數,恐怕是當地住民的數倍。這個歷史古城的先民,以無數的經典建物與完美圖像、雕刻,與百千年後的人們對話,其聲,仍然亮如洪鐘。因此之故,翡冷翠至今觀光機能凌駕其餘產業,義大利的子嗣,在先人的福蔭下生活似乎較其他人民閒散、舒適、自在許多。

亞諾河畔,河水依舊黃濁。我不知道百年前徐志摩眼中所見為何,但以此城建築、地形數百多年不變的情形看來,當年徐志摩步過的舊橋、當年供他庇蔭的城北的臨丘大樹、當年他撫觸過的古老教堂與城牆,過了一世紀,也供給了我不同體會但卻相同的巨大喜悅。

但是這一切,都不若此際做客義大利的喜悅。友人住家離市中心區有一段距離,遠離了觀光客的義大利,我來到義大利人的義大利。無法具體說出的差異,但是進入義大利,你就可以明顯感覺出其建物與奧地利的南轅北轍。這裡的建築,朱紅的紅瓦屋舍櫛比鱗次,房屋高高低低多數漆上了暖色外牆。一種簡單但溫馨的凌亂。相較奧地利,這裡的氛圍更趨近位於亞熱帶的台灣。


更甚的,應是義大利人的家族凝聚性。是晚,友人母系的親友來共進晚餐,十數人以快速、高分貝但溫暖的義大利語高聲對話,笑鬧聲不絕於耳。餐桌上酒酣耳熱、禮儀不拘,一盤續一盤的典式義大利麵食溫腸暖胃,較之德奧的主食更符我胃口。Pasta、Spaghetti及許多家常的義菜不斷上桌,少量但味烈的Espresso佐以餐後閒話。這氣氛,就像參加中式餐宴一般。

一家人強要教我幾句我總學不來的義語,鬧的多少笑話但賓主盡歡。

兩個五、六歲左右的小朋友跑來拉我的手說:「哈囉!」轉過頭去向他們的表叔我的友人唧唧呱呱問了一串,翻譯過來的內容是「這世界上為什麼有人不會說義大利文?」我看著她張大了眼的好奇表情,只能跟她說「Ciao!」一個義大利人用來招呼、問候、道別的簡單單字。誰說我不會義大利話?


街道上,兩側房舍窗台掛滿了反戰的”Pace”旗幟,數量遠較我在其他國家看到的都還多,「因為我們義大利人比較關心世界啊!」友人說得理直氣壯。

「我們喜歡開玩笑,不喜歡死板的德國人生活。」他說道:「工作是為了生活,而且是要快樂地生活!」「義大利人很好辨認,人群中最吵的那群一定來自義大利!」十分自傲的神情。

我一陣竊笑,完全可以想像德國人或是奧地利人要如何反批義大利人。

最後一日天氣大晴,氣溫終於回升,托斯卡納傳說的藍終於在首府翡冷翠顯現。一片紅瓦屋頂的翡冷翠城襯在就像背景的藍天中像是冉冉紅焰一般。


不同於上回身外的天候之熱,這回在翡冷翠,可是由內而外感覺陣陣暖意。我想起前一日終於有幸一賭的米開朗基羅身高四米英姿煥發之大衛雕像,肌肉線條飽滿、堅決的目光炯炯覷向遠方。對於斐冷翠的印象因之亦如是,儘管歷史的份量在此渾重萬分,但是因為繼續存在的開心生活的義大利人,此城還是繼續年輕、繼續熱情、繼續炯炯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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