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September 19, 2003

[土耳其] 在阿蘭雅的七天 - 我的土耳其假期



在土耳其南境地中海畔阿蘭雅的七日,除了一天出遠門跑到Pamukkale外,每天的日記大概都可以這樣撰寫:

清晨五點,在周遭清真寺尖塔上擴音器傳來的喚禱聲中醒來,那拖著長音朗詩似的音調足以令人再次沉沉入眠;七點多第二次醒來,太陽已經爬上清真尖塔,熱力開始緩緩發散,可以繼續在微熱的空氣中賴在床上,或者爬上天台,在無蓋的頂樓觀看馬路上當地人的作息。

整個阿蘭雅的海灘畔都充斥著這樣索價便宜的公寓型旅館,大得可以舉行地板體操運動的客廳、大臥室、大浴室,再加上方向不同可分別避開日照與夕照的大陽台。早餐泰半就在陽台上進行,旅館人員將早餐送上陽台,就著日光、歪在涼椅上,可以很舒適地喝著紅色的不知名的酸甜果汁,看著底層游泳池游泳行日光浴的人們,或者更遠,地中海灘的藍色的風也會過來跟你道聲早。循例,對樓的四樓陽台上有五個德國阿伯,早餐時間後、午餐時間前,總要就著白桌打牌喝啤酒。五樓住的是來自瑞典的二家人,大大的海灘巾曬滿一陽台,四五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女孩們總是最先衝下樓去游泳戲水,留下兩對父母在陽台對他們搖手說哈囉。

稍晚,約莫是瑞典父母也準備下樓去做日光浴、或是一家人準備移師海灘與太陽搏殺前,也是我吃飽喝足下樓去逛大街的時候。


海灘邊的大街上,充斥的是來自德國、奧地利、荷蘭以及斯堪地納維亞地區國家的觀光客,一路長長的大街有無盡的餐廳與紀念品店,餐廳外懸吊著各國小旗幟,看板上,用德文、瑞典文、荷文、丹麥文、英文寫著餐點名稱,價錢一欄則以歐元表示,左右看遍,就是不見土耳其文及土國貨幣里拉。

餐廳外招攬生意的服務人員各個都是語言高手,遠遠就對你喊:「Where are you from, my friend?」一隻手伸長了等著與你握手。見招拆招,如果是德國、奧地利或瑞士人,馬上用流利的德文與你招呼;瑞典文、英文、義大利文甚至是俄羅斯文也難不倒他們,在旁偷偷觀察,你會驚訝於其語言的深度不僅限於日常招呼,以客戶母語與客戶哈啦聊個十來分鐘也是常有的事。所有這些人,都該通通被聘來台灣從事國際貿易工作。

「Where are you from, my friend?」一個侍者笑著一嘴白牙準備與我握手。

「Taiwan!」我說。

「Thailand?」總是這樣的重複。

只有一次例外,旅館門房一次問我:「Where are you from, my friend?」知道來處後興奮地說:「我知道台灣喔!在我的故鄉有很多來自台灣與日本的觀光客!」之後花了十分鐘跟我解釋推銷位於土耳其西側的觀光勝地Cappadocia。


另一個套裝行程的推銷員硬是把我從路邊拉到露天傘下喝一杯熱熱的蘋果茶,「不買沒關係,做個朋友都好啊!」後來果然成了朋友,這位先生精通日語,還是旅遊書Lonely Planet作者在序文感謝過的人,夏天以外的時間,他就在家鄉的東土耳其當起日本自助旅行者的導遊。

寫下Email交給我,「明天再來喝蘋果茶啊!」他說。

想避開大街上僅穿著泳裝來來去去的金髮人們、想多看看土耳其人、多聽聽土耳其文,要得往海灘的反方向走去,愈裡,遊人愈少,可以看到遠處山坡上像是九分般依山而築的房舍。清真寺旁一塊空地,黃土地的兩端各置兩個木框,一群小朋友就著踢起足球來。足球可是土耳其的國民運動,家家戶戶開著的電視,鮮少不是在看足球轉播,去年的世界杯足球賽更得到了讓土耳其人倍感光榮的季軍。

在旁觀看了一陣,我拿起相機準備拍照,一群人見狀爭著往鏡頭前衝擺姿勢,還是後頭比較大的男孩喚了好幾聲才把他們押回。幾個小小孩回到球場還在繼續擺pose,被那個大的一一敲了頭。

另一個讓土耳其人樂道不已的榮譽:今年在拉脫維亞舉辦的一年一度的歐洲歌唱大賽(Eurovision Song Contest 2003),土耳其擊敗歐洲諸國一舉掄元,這對遲遲加入不了歐盟的土耳其而言,像是吐了一口怨氣般。也因此,那首得到冠軍的Sertab Erener的Every Way That I Can,迴盪在整個土耳其街頭,一天總要聽個好幾回。


再一個遲遲揮不去的圖像,則是被尊稱為「土耳其之父」的Atatuerk (Mustafa Kemal Atatuerk),也就是我們熟悉的凱墨爾。在餐廳、商店、辦公室內,在學校的建築外,在郵票、硬幣、紙鈔上,無處不是Atatuerk肖像。Atatuerk在1923至1938間擔任土國總統,抵禦外侮、大舉西化,改變行政、教育制度,重寫憲法,提倡宗教自由、婦女投票權,廢傳統服裝改行西式服裝、廢一夫多妻制,去阿拉伯文字改採拉丁文字…,一連串的勵精圖治措施拾回土耳其早年鄂圖曼帝國時期的光榮,倍受土耳其人尊敬,因此在不作偶像崇拜的伊斯蘭國境內,受到像是偶像般的尊崇。

問過好多人,才終於有人提出對於Atatuerk的一點點不滿:廢除阿拉伯文字-「如此人們如何能讀得懂以阿拉伯文寫成的可蘭經呢?」

暑氣蒸人,通常得要先回到旅館泡泡游泳池,才有能力再在下午閒散逛街看人曬太陽。


位於亞洲的土耳其的海灘一隅,正舉行著「歐洲」盃沙灘排球賽的總冠軍戰,將近四十度的氣溫,兩邊人馬在艷陽下激戰著,四周看台上則擠滿了穿著清涼、但各個汗流夾背的觀眾。第一次到現場看這類比賽,立即實況雖然過癮,不過發現還是在家裡看電視轉播舒適些,我還是決定捨球賽逃到地中海內游泳消消暑。

海灘上佈滿了白色的貝殼細沙,愈往海處,沙礫愈大,潛入海中拾起一把沙,盡是各色不一的精美小石子小貝殼。多數時候,我把自己埋在沙堆中,仰首看著藍藍的天空第一次覺得自己與永恆如此接近。

把太陽一直看到是夕陽墜入地中海中後,決定去傳統浴場洗個土耳其浴Hamam,幾番搓抹捏揉後躺在浴場中的圓形大理石台,溫暖得讓人萬分閒散,仰望圓頂,幾道自頂孔隙射入的光線,融入空間中的蒸氣漫漫,是另一種型式的永恆氛圍。


回到旅館陽台上,天色已黑,游泳池底端的打光讓池水滲出一種奇異的藍色螢光,在裡面游泳的人們都是熱帶洋中的彩色游魚。頂方,一彎上弦月掛在深藍色的天空;東南那側,據說距離地球很近的火星泛著微微紅光。我在月亮與火星之間、熱帶魚與墨藍天宇間閉眼小憩,夏末熱氣褪盡的夜晚,涼風徐徐而來,我總是在想:多麼美好的一天啊!

而這只是七天中的其中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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