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September 19, 2003

[北塞普勒斯] 星與月


塞普勒斯島位於地中海東側,為地中海僅次於薩丁尼亞島(Sardinia)及西西里島(Sicily)的第三大島。北距土耳其七十公里,東離敘利亞一百公里,南方則遙望三百二十公里外的埃及,再加上附近許多細碎的希臘島嶼,位於伊斯蘭世界與基督天主教世界的會衝,複雜的地理位置注定要讓此國的歷史動盪不安。

如同西亞或是北非諸國,塞普勒斯早期也都歷經希臘羅馬帝國的統治,信奉的為天主教,直至西元一五七一年鄂圖曼土耳其帝國(Ottoman Empire)擊退當時佔領該島的威尼斯人,方才改朝換代引進伊斯蘭教。十字軍的東征與鄂圖曼大軍的反攻自此成為此區域的歷史事件要角,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紀,兩教人馬還是透過各種不同型式不斷征戰。

十九世紀末,鄂圖曼土耳其帝國國勢衰頹,將該島租賃予大英帝國,一次大戰後不久,英國更進一步在洛桑條約(Treaty of Lausanne, 1925)中將塞普勒斯納入其殖民地版圖…

我在前往塞普勒斯的船上閱覽該國歷史,其複雜程度,絲毫不下於二十世紀初的東方中國。放下手中資料環顧四週,船艙內除我以外並無明顯的觀光客,我反而成了眾人觀光好奇的對象,前座的小朋友整趟船程一直不願意將眼光自我的身上移開,大人們從艙道走過時則不忘多看我一眼。我走到甲板上吹吹風呼吸一些地中海的新鮮氣味,船首掛的北塞普勒斯國旗長得跟土耳其國旗極為類似,只不過紅底加上白色的星月圖變成了白底紅圖,上下另加了兩道紅線罷了。

此便牽連到了塞國在二十世紀下半葉的歷史。

塞普勒斯自一九五八年起發生了一連串長達十七年的內戰,主要是境內信奉伊斯蘭教的土耳其裔人民與信奉天主教的希臘裔人民之間的紛爭。這場宗教戰爭,即使在塞普勒斯於一九六O年因蘇黎世條約(Treaty of Zurich)而獲得獨立時亦未獲暫歇。甚至到了一九七四年,內戰演成了外戰,希臘與土耳其紛紛派軍進佔,吵吵打打乃至南北分裂:所有島上伊斯蘭教徒被迫遷至塞島北側,而天主教徒則全移往該島南側,島上一分為二的情形與當年的柏林並無二致,只不過分隔南北塞的,並非意識形態而是宗教與種族。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北塞普勒斯宣布獨立為北塞普勒斯土耳其共和國(Turkish Republic of Northern Cyprus),就此正式與南塞仳離。雖然不獲國際上除土耳其以外任一國家承認,也這麼因此維繫至今。

我在北側Girne登島,憑著土耳其簽證得到了落地簽。入境,覺得自己還像是在土耳其。

陸上是隨處倂掛的土耳其與北塞普勒斯國旗,「土耳其之父」凱墨爾的塑像之密度並不比土耳其低;購物付費,得用土耳其里拉支付;手機被土耳其電信的基地台所涵蓋;電視頻道上盡是來自土耳其的節目;甚至我被告知,如要在旅館收信件,國籍一欄務必請對方寫清是「土耳其」(Mersin 10 – Turkey),而非「北塞普勒斯」。

一九九三年起,土耳其人入境北塞只需要帶土國身分證件,甚至連護照簽證都省了!

北塞現有約二十萬住民,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為伊斯蘭教徒。天主教與伊斯蘭教間的斷裂甚為明顯,隔日我漫步到旅館附近的一個舊天主教墓園,只見墓碑上十字架傾頹處處,而位於墓園中原有的教堂,內部全被掏空僅剩一空殼荒蕪一旁。在首都Lefkosa(南塞普勒斯稱之為Nikosia)的一座大教堂就像是伊斯坦堡的聖索菲亞大教堂般被改裝成了清真寺;而位於Bellapais的一座美麗的天主教修道院則硬是被搗毀遺棄獨留殘垣還向天地。

我不懂兩教教義,只可以想見在南塞普勒斯的舊清真寺恐怕也不會受到太好待遇。

北塞境內軍隊處處,除二十萬住民外還有來自土耳其的軍隊五萬員,感覺像是仍處戒嚴,照片得小心別拍到機場、港口、駐軍等等免得惹上一身麻煩。Lefkosa的兩塞中界,則駐紮有聯合國派駐的維合部隊,同樣,一秀出相機就要遭到驅趕。

北島上觀光客無多,最多的外人,可能是來自前宗主國英國的退休養老人員,就在鄉間置產安養天年,也因此某些以這些人為目標消費群的餐廳會以英鎊定價。

我問一位主動讓我搭便車、長住此地的英國退休老漢:「為什麼要住在北塞普勒斯?」「在這裡,我可以用極低的價錢購地置屋,生活悠閒得很!」他指了指遠方一棟興建中的別墅型建築:「那就是我自己設計、現正興建中的房子。」

似乎,北塞同時仍被英國與土耳其殖民著,我的心底暗想。

南塞普勒斯經濟發展相較北塞好許多,甫於二OO四年五月加入歐盟,四月間南塞人民並在公民統票中拒絕了與北塞的重回一統。改天真該改到南塞瞧瞧,聽聽「那邊說法」。果真歐盟如同是土耳其所言的「基督天主教徒俱樂部」,或者兩塞的發展落差當真過大?

不過至少,在少光害的北塞普勒斯擁有與南塞同樣多的地中海繁星,這是上天給各地人們的絕對平等。雖然旗幟上掛著一星一月,北塞所享的,並不比他國多一或是少一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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